劉辯轉到他們身前,勒住馬,大聲笑道:“諸位卿家進屋涼快一會兒,朕再騎兩圈。”
四人躬身,看著劉辯從麵前穿過。
王允心裡忽然咯噔一聲,有了不好的預感,失聲道:“陛下不會又想要禦駕親征吧?”
楊彪,荀攸,荀彧三人聞言都是變色,繼而多有不安看向劉辯。
上一次劉辯禦駕親征並州,還被匈奴圍困在上黨,將洛陽城嚇的夠嗆,這要是再禦駕親征,出什麼事情,洛陽城的百官怎麼受得了?
王允看了眼其他三人,心裡已經在想著諫言的措辭了。
其他三人立著不動,沒有去屋裡涼快會兒,靜等著劉辯結束。
劉辯又轉了幾圈,這才意猶未儘的下馬,接過潘隱遞過來的毛巾,擦著汗,來到四人跟前,笑著道:“怎麼,夏收有結果了?”
夏收現在基本完成了大半,雖然還沒有完全押解到太倉,但數目應該是有了。
荀彧抬起手,道:“回陛下,經過彙總,戶曹核算為一萬萬八千萬。”
劉辯擦著脖子,感覺胸口有些黏,直接將毛巾塞入進去,狠狠摸了一把,若有所思的點頭道:“這麼說,全年可能不到四萬萬,再次銳減?”
荀彧躬著身,道:“回陛下,青州、冀州、兗州、徐州、豫州,荊州,交趾基本上沒有錢糧上來。此次收取的錢糧,基本上來自於司隸以及益州、並州。”
劉辯抬頭看了眼天上刺眼的太陽,道:“也就是說,年底之前,還得靠這三州?”
“是。”荀彧說道。
他沒有說透,司隸、並州正在推行‘清丈田畝’、‘戶丁登記’,錢糧根本不夠用,哪裡還有餘錢上繳。
這一萬萬八千萬錢,九成是益州來的。
楊彪,王允,荀攸不吭聲,奏本早就上去了,無非是‘再等等’,仔細核算。
劉辯聞著渾身的汗味,想了想,道:“諸位卿家先進去坐,朕洗個澡便來。”
四人抬手,跟在劉辯身後。
劉辯見唐姬,蔡文姬還在,皺眉道:“大熱天的,沒事出來做什麼,早點回去待著。潘隱,給兩宮裡再增加些炭。”
所謂的‘炭’,既是冰。
唐姬,蔡文姬行禮,應著無聲後退。
她們的預產期接近,都在年底前後。
楊彪,王允,荀攸,荀彧四人進了書房,分次序坐好,歪頭扭屁股的,相互討論著種種要事。
大漢朝從劉辯繼位以來,種種亂事迭起,各種叛亂此起彼伏,幾乎各州都有叛亂,都有戰事,你方唱罷我登場,沒完沒了。
‘漢室將終’的征兆是越來越多,不知道多少人心裡哀歎,又有多少陰謀家在其中穿針引線,若隱若現。
與此同時,何太後突然出現在廷尉府。
後堂之內。
何太後冷著臉,注視著麵前站著的鐘繇,跪著的妙齡少婦。
何太後身後跟著四個彪形大漢,手握刀柄,神情凶厲。
鐘繇心裡強自鎮定,抬著手,道:“太後娘娘,不知來廷尉府,有何訓示?”
何太後見鐘繇這個時候還裝糊塗,嗤笑一聲,聲音尖利的道:“鐘廷尉,你藏著這個奴仆,是有什麼心思?”
那少婦渾身一顫,急忙以頭磕地,道:“太後娘娘,奴婢該死,求你求你饒過孩子,他他也是你的侄子……”
“閉嘴!”
何太後陡然喝道,道:“你個賤婢,我問你,大將軍肆意妄為,是不是你挑唆的?”
“不是不是,太後太後,奴婢冤枉……”少婦跪在地上,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個不停。
鐘繇一臉嚴肅,心中也是發冷。
他藏了何進的這個小妾,一旦公開出去,怕是會被有心人冠以‘居心叵測’的罪名!
偏偏他有嘴也無法解釋!
何太後強壓怒火,盯著鐘繇,忽然淡淡道:“廷尉,你都知道了些什麼?”
“下官不知娘娘指的是什麼?”鐘繇一直抬著手,語氣不卑不亢。
他話音一落,一個大漢的長刀猛的出鞘,架在了鐘繇的脖子上。
鐘繇深吸一口氣,感受著冰冷的刀鋒,饒是他心智堅定,這會兒還是忍不住的頭皮發麻。
他有種十分清晰、確定的感覺——何太後真的會殺他!
地上的少婦,顫抖不止,甚至哭泣了起來。
何太後厭惡的掃了她一眼,走到鐘繇近前,語氣幽冷刺骨,雙眼深邃如淵,淡淡道:“本宮再問一次,這賤婢都說了什麼?”
鐘繇麵不改色,道:“回太後,臣真不知道太後娘娘在說什麼。”
何太後臉色陰沉,冷哼一聲。
邊上的大漢得到命令,抬起長刀,便要揮砍。
鐘繇感覺到刀風,猛的雙拳握緊,脖子陣陣發冷,繃直臉,雙眼怒睜。
“陛下有旨,傳廷尉鐘繇入宮。”
突然間,門外傳來一聲大喝。
那揮刀的大漢猛的一頓,停住手,看向何太後。
何太後表情不善,片刻後,擺了擺手,與鐘繇道:“還請廷尉記住你說過的話。”
鐘繇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暗自秉著一口氣,道:“臣謹記。”
“這賤婢本宮帶走了。”何太後徑直往外走。
鐘繇心裡歎了口氣,何太後出現的時候,他便知道,他保不住這女人了。
那女人直接倒地,昏死了過去。
兩個大漢架著她,隨何太後出了廷尉府。
鐘繇摸了摸脖子,仿佛能感受到血跡,心有餘悸的歎道:“幸虧陛下救命及時。”
他自然看得出來,這個宣旨這麼巧合,肯定是宮裡發現了,派人來救他。
鐘繇想著這些事情,整理衣服,出府進宮。
而何太後的馬車上,昏死過去的少婦,很快被弄醒,顫巍巍的跪在何太後身前,臉色煞白,嘴唇哆嗦不斷。
何太後坐直,麵無表情,淡淡道:“今後你就跟在本宮邊上,寸步不許離開。”
“是是是。”少婦聲音發顫,恐懼到了骨子裡。
……
鐘繇到了景福殿的時候,劉辯恰好洗完澡走出來,右手手裡拿著扇子,站在屋簷下,不斷的扇風,左手手裡拿著一道奏本,手心不停冒汗,濕了不少。
鐘繇見著,連忙走去,抬手道:“臣參見陛下。”
他慣常嚴肅的臉上,多了一絲緊張。
有些事情,是不能擺到台麵上的,否則大家都難看,令事情變得尷尬。
劉辯嗯了一聲,將奏本遞給潘隱,笑著與鐘繇道:“免禮。都是些子虛烏有的事情,母後就朕這麼一個寶貝兒子,難免有些激動失措,卿家無需在意,待會兒朕會去與母後分說,下不為例。”
鐘繇聽劉辯這麼說,心裡長鬆一口氣,沉色道:“陛下,確實是些子虛烏有之事,越是虛假,朝廷以及宮裡越不能表現重視,不理是為上策。”
劉辯微笑點頭,看了眼書房方向,慢慢踱步,道:“朕的兩個美人都要生產了,卿家對大統怎麼看?”
鐘繇頓時明悟,抬著手,脫口而出道:“陛下,嫡長子繼承大統,乃是上古定製。”
鐘繇口中的‘上古’,指的是周朝。
劉辯擺了擺手,道:“定製是定製,但總有破壞。朕考慮著,除了祖宗之法外,還須以漢律的形式定下,以確保大統有序,社稷穩固。”
“臣讚同。”鐘繇道。不過在他看來,祖宗之法,是大過漢律的。如果後世帝王連祖宗之法都能漠視,漢律也不會有什麼作用。
劉辯沒管鐘繇怎麼想,邊走邊說道:“另外,朕決意,廢除分封製,今後所有宗室親王,一律居於京城,非旨意不得出京。”
分封製可以說是真的是‘自古以來’,貫穿了整個封建王朝,所有人都知道分封製的害處的,但分封製時隱時現,從未真正消失過。
鐘繇見已經到了書房門口,道:“臣並無異議。”
他確實沒有什麼異議,大漢朝的宗室,深度參與政務,幾乎沒有什麼限製。
像劉弘,劉虞,劉焉等等,一度位極人臣,現在劉焉、劉虞也是封疆大吏,手握一州的軍政大權。
“陛下!”
徐衍急匆匆過來,遞過一道奏本,道:“北海郡的急奏。”
劉辯伸手接過來,道:“什麼內容?”
徐衍等著劉辯打開奏本,這才道:“北海相孔融,彈劾曹操屠戮北海世家十七,無故殺戮六十七人,劫掠錢財無數。”
劉辯已經看到奏本了,除了孔融外,還有不少名士的聯名,足足三十多人。
劉辯隨手一合,轉身便進了書房。
徐衍剛要追問,鐘繇跟上,擋住了徐衍。
見劉辯進了書房,楊彪,王允等人當即起身行禮道:“臣等參見陛下。”
劉辯一笑,道:“免禮。先說說三州‘新政’的進度。”
眾人坐定,楊彪躬著身,頓了頓,道:“陛下,司隸、兗州、並州三州的補缺基本到位,目前主要任務是全力清掃匪患,使百姓安居,官吏定心。總體來說,都有進展,隻是事多繁雜,還須時間理順。”
劉辯點點頭,看著他道:“嗯,近來尚書台戮力同心,政務迅速推進,朕甚為滿意。現在,曹操平定了青州,朕意將青州作為第四州,即刻推行‘新政’,諸位卿家怎麼看?”
王允神色遲疑,道:“陛下,青州還未徹底平定,大小匪患無數。曹操招降近百萬黃巾軍,臣恐無法安置,或將複叛。”
“所以,”
劉辯不給其他人說話的機會,道:“必須要加快推行‘新政’,使青州百姓安居樂業,斷了叛亂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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