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蘇然腦袋裡沒有想任何事情,隻覺得這段路不遠。
還有,她這輩子好像還沒有被人背過。
唐安嶼半蹲在蘇然麵前,輕而易舉就將她背了起來。
當男人站起來的時候,蘇然肉眼可見自己離地麵越來越遠,猛然有了恐高的感覺,下意識環住了男人的脖子,還不忘抱怨一句,“你怎麼這麼高?”
唐安嶼:“不用擔心,不會摔著你的。”
早春三月的晚風特彆溫柔。
蘇然將腦袋搭在唐安嶼的背上,能感受到少年為了照顧她而放慢腳步。
第一次發現這個看上去不太壯實的少年,後背比想象中寬闊,手臂十分有力量感。
她問:“小唐,我重不重啊?”
“不重。”
唐安嶼說話時輕輕搖頭,他耳邊的短發蹭著蘇然的臉頰,讓她有些癢。
蘇然歪著腦袋,她隻能看見少年的小半張臉。
暖橘色的燈光將整條路照亮,少年臉上密長的睫毛尖部因為燈光的緣故變得透明,遮住淺色的瞳孔,在眼眸下方留下一片小小的陰影,愈發顯得他溫柔。
離得近,蘇然才發現唐安嶼的皮膚特彆好,這個距離居然連毛孔也看不見。
蘇然專注看唐安嶼時,少年偏頭對她說:“蘇然姐,你要覺得不舒服就給我說,我走慢點,還有,如果想吐也不用忍著,衣服我自己回去處理就好。”
他走得已經很慢了。
“小唐,你人這麼好,遇見的女孩子都會喜歡你吧?”蘇然的下巴輕輕抵著唐安嶼的肩膀,這樣讓她很有安全感。
唐安嶼低頭看著路,他第一時間沒有做出任何反應,等走出大概三四十米才說:“蘇然姐,你見過天逸汽車的老總嗎?”
蘇然搖頭:“沒有,一次也沒見過。”
於佳妮就在天逸汽車工作,她經常提起自己這個老總,說他英俊帥氣,年輕有為,做事很有魄力,是個完美的掌權人外加鑽石王老五。
可蘇然好像和他沒什麼緣分,去年談合同去了那麼多次天逸,一次也沒見過。
蘇然也沒細想唐安嶼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也隻是搖頭。
唐安嶼稍稍把蘇然又往上托了托,道:“蘇然姐,你猜錯了,沒有人喜歡我。”
“怎麼會?”
“因為我有一個非常優秀的哥哥,我身邊的女孩子就算開始對我有好感,見過他後,都不會再喜歡我。”唐安嶼沉默兩秒,補充道,“沒有一個例外。”
不知道是不是氣氛過於溫暖,蘇然總覺得唐安嶼說這句話的時候顯得可憐巴巴。
她歪著腦袋,將頭抵在少年臉頰,用手摸索著捏了捏他的臉,笑著說:“那姐姐就會是那個例外,我隻會喜歡你,以後你就跟著姐姐吧,姐姐養你。”
唐安嶼背著蘇然,走過他們初遇的那家超市。
這個時間超市已經關門了。
唐安嶼聽見耳側傳來女人均勻的呼吸聲,知道蘇然睡著了,他小聲說:“蘇然姐,如果有一天你見到我哥,應該也不會喜歡我……”
“我媽媽從小就讓我像我哥一樣,可我越是想像他一樣,離他越遠。”
“我這個人,見人連話都說不明白,在重要場合,明明提前做了充足的準備,當天卻還是會大腦一片空白……”
“這些事情在我哥那裡就永遠不會發生。”
“他是個完美的人,沒有他處理不好的工作,沒有他應對不了的事情……”
唐安嶼越說聲音越小,最後用幾乎沒有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和他相比,我可能確實和廢物沒什麼區彆。”
也許有人會被他的外表迷惑,但真正了解後……
沒有人會愛這樣的他。
尤其是像蘇然這樣閃閃發光的人,她不過和許多他遇見過的人一樣。
隻是一時可憐他罷了。
唐安嶼背著蘇然走進小區時也有些累了,喘氣比之前重了不少,為了不讓蘇然發現,進入樓道前,他站在門外調整了很久,保證呼吸均勻後,才走進大門,騰出一隻手去按電梯按鈕。
果然,他一倒手,靠著他後背睡覺的蘇然被驚醒了。
“抱歉,我睡著了。”蘇然抬頭發現已經進電梯間了,馬上說,“放我下來吧,我自己可以走了。”
“沒事。”唐安嶼搖頭,儘量調整呼吸後再次開口,“說好要背你回家,還沒到家。”
借著明亮的燈光,蘇然看見唐安嶼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
她伸手去替他擦了擦,然後手指一路往下,落到少年喉結下方的位置摸了摸,小聲問:“你的那顆痣……是在這個位置吧?”
她那天在電梯裡看見他,最先看見的就是這顆痣。
在那白皙的脖頸上格外明顯。
且性感。
當她手指觸碰到少年的喉結時,少年喉結明顯上下滾動了一下。
蘇然指尖就這麼輕輕壓著少年喉結的位置,不禁回想起第一次知道唐安嶼是家政工的時候,一邊笑一邊說:“我第一次見你,真沒想到我家新的家政工居然是這麼一個大帥哥。”
電梯一點點上升到18層。
等兩人出了電梯,蘇然才說:“可以把我放下來了吧?”
開家門不像按電梯,需要輸入密碼。
唐安嶼單手肯定無法完成這個操作,他嘗試了一下,最終還是將蘇然放到地下。
唐安嶼剛剛按亮數字板,蘇然上前一步壓住他的手,“等一下。”
蘇然在數字盤上輸入一長串密碼,然後手指拉著唐安嶼的拇指,在門把上摁了兩三次。
聽見“滴”的一聲後,蘇然道:“好了。”
“什麼?”
蘇然把唐安嶼右手的拇指再次拉過來,在剛才門把手的位置又按了一下,“滴”聲之後,門把周圍出現一圈綠色小燈。
蘇然壓下唐安嶼的手,把門往裡一推,門開了。
“好了,我把你的指紋錄入到鎖裡了,以後你回家按指紋就可以。”蘇然一邊說,一邊進門。
她把高跟鞋踢到地下,晃晃悠悠進了屋子。
在外麵她雖然頭暈的厲害,理智讓她還是儘量保持清醒的模樣。
畢竟一個喝醉到連路都走不直的人,在彆人眼裡容易像個笑話。
看著蘇然往屋裡走,唐安嶼跟在後麵喊:“蘇然姐你等一下,我幫你泡茶。”
蘇然用力點了點頭,也不說話。
在外麵大概有冷風吹著,蘇然覺得自己還挺清醒的,可進了家門,整個人都放鬆下來,酒勁再一次上來,腦袋也有點越來越不清醒。
不過,就算腦子再不清醒,還是知道要卸妝的。
等唐安嶼端著一杯解酒茶進主臥的時候,看見的是扔了滿地的衣服和穿著家居服披頭散發躺在床上的蘇然。
臥室主燈沒有開,也不知道她睡著了沒有。
唐安嶼躡手躡腳進入臥室,將手上的熱茶放在旁邊的矮櫃上,又把散落的衣服收拾好,才半蹲下來,稍稍坐了點床沿。
他坐下來,看清女人一下下起伏的胸口,確定蘇然已經睡著了。
夜晚安靜,唐安嶼想起女人剛剛靠在自己後背時體重很輕,肢體柔軟,說話也像在他耳邊吹風。
他開始緊張得不得了,後來又自顧自說話。
現在坐在這裡居然有點記不清剛才發生了什麼。
蘇然平日裡頭發大部分時間都是束在腦後,現在這麼散著,有幾縷垂在臉前,擋在了鼻子前方。
唐安嶼伸手幫她把長發拿開。
他發現蘇然的臉很小,瞳線很長,就算是睡著了,唇角也微微上揚。
現在懶洋洋地躺在這裡像是一隻睡著了的貓咪。
唐安嶼從來不會去直視女人的臉,一是他覺得過分沒禮貌,二是他覺得沒有必要。
可他此時盯著女人的臉,居然有些不忍移開目光。
他以前沒發現,蘇然這麼好看。
一定是他見過的女人裡最好看的。
在唐安嶼靜靜看著蘇然時,麵前的女人的眼眸緩緩睜開一條細長的縫隙,很快又完全睜開。
蘇然好像半夢半醒,對唐安嶼蹲在她床前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反而喃喃道:“我突然想起你說你要給我泡解酒茶。”
蘇然剛才隻是想躺一下,等著唐安嶼的解酒茶,可她太困了,不知不覺睡著了。
睡到一半又想起了解酒茶。
不想讓他白忙活,居然自己成功把自己叫醒。
“啊!”
唐安嶼整個人猛地一下挺直後背,慌忙把旁邊的解酒茶端過來,都不用蘇然問,他自己就招了自己在乾什麼,“我想確認一下你有沒有睡著。”
“睡著了。”蘇然睡眼惺忪,“然後想著你的解酒茶,又醒了。”
唐安嶼趕緊把解酒茶端到蘇然的麵前。
蘇然勉強支起身子,端過茶喝了一口。
熱度正好,味道比普通的茶多了些酸味,如果不是她太困了,這茶應該挺有提神醒腦的作用。
蘇然喝茶的時候,唐安嶼怕她拿不穩,還不忘用手托著。
蘇然以前經常喝醉,都是自己吐,自己收拾,彆說解酒茶了,遞杯水的人都沒有。
她長這麼大,從來就沒有被人這樣照顧過。
蘇然乾脆把茶都喝了,看著幫她把茶杯接走放在床頭櫃上的少年,她也不知道腦袋怎麼想得,突然把臉往前伸了伸,笑著說:“你怎麼對我這麼好,我都有點離不開你了,怎麼辦。”
唐安嶼剛放下茶杯,耳廓迅速發紅。
蘇然也不知道是怕少年跑了還是怕自己栽倒,她抬起兩隻手,胳膊架在少年脖頸兩側的肩膀上,手扣著他的脖子後方,一下一下眨著眼睛道:“不過我知道你還是會走的。”
唐安嶼不說話。
他11月剛剛拿到畢業證書,卻因為逃避現實告訴母親自己暫時還沒有畢業。
然後到了蘇然家。
現在眼看謊言已經瞞不下去了。
回去也就是這段時間的事情了。
人在喝醉的時候,各種情緒都會被無限放大,就比如蘇然。
如果是清醒的時候,她就算不舍也最多會祝福這位小少爺前程似錦。
可她這會隻想到唐安嶼離開以後,她家又會回到就算開著燈也沒有人再等她的日子。
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蘇然就這麼看著眼前的小少爺,從他眼裡讀出明顯逃避的情緒。
她撅了噘嘴,“也是,大少爺總是要走的,等你回到那個紙醉金迷的圈子,肯定不會記得我了吧。”
“會記得。”唐安嶼突然開口,語氣篤定。
“你騙人。”蘇然搖頭,她把臉一點點湊近唐安嶼,近到幾乎能數清他的睫毛,感受到他略帶緊張得呼吸噴灑在她的臉頰,可以點也沒有打算放過他,“我記得你說過,你沒交過女朋友對吧?”
唐安嶼不動。
因為他們離得太近了,隻要動一下,可能就會過線。
“那也沒有接過吻,對吧?”
蘇然話音落下的瞬間,臉稍稍往前伸了一點點,輕而易舉就吻上了少年的薄唇。
他沒有躲。
她也沒有第一時間撤開。
少年嘴唇溫熱柔軟,還在輕輕顫抖,緊張得情緒光從簡單地接觸就能明顯感覺到。
蘇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紈絝少爺調戲良家婦女。
蘇然當然知道這並不算接吻,她微微張嘴,在少年下唇用力咬了一下,聽見男人吃疼發出吸氣的聲音,才心滿意足拉開距離。
蘇然用手指摩挲著那被她咬過的地方,滿意道:“這下忘不了我了吧。”
然後心滿意足躺回床上,閉眼繼續睡覺。
唐安嶼整個人都是僵在原地的,這次發紅的不僅僅是他的耳廓,一直紅到了脖子根。
不知道是不是臥室太安靜了,唐安嶼甚至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像是要從胸膛裡跳出來。
他垂眸看著又躺下的蘇然,本以為她又睡著了的時候,聽見她低聲夢囈,“忘不了我就記得回來找我。”
她聲音很小,比他的心跳聲還小。
可他還是聽見了。
趁著夜色,唐安嶼輕輕俯下身子,在唇即將壓上女人剛說完夢話的薄唇上時,整個身體頓住。
少年屏住呼吸,維持著這個姿勢數秒,最終也隻是吻了一下女人的唇角。
比春夜晚風還要輕,比烈陽還要炙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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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末。
蘇然醒來時已經是上午11點多。
不過好在昨天喝的酒比較好,蘇然醒來頭不算疼。
她醒來後第一時間沒有起床,而是努力回憶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蘇然大醉後會斷片已經是老毛病了,剛入職她經常喝到斷片,不過好在她酒品比較好,許多同事都說完全沒看出她喝醉,就是覺得她喝多後性格變了一些。
蘇然看了眼自己身上整齊的睡衣,基本確信自己昨天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才起身出了房間。
她剛出來就看見在客廳坐著的唐安嶼,一下就注意到少年下嘴唇正中央那一塊又紅又紫,下意識問他:“你嘴巴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