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人根本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
蘇然低頭,唐安嶼緊握著鐵管的右手,關節處發紅發脹,明顯剛才打過架。
她抬頭才發現,少年臉上也掛了彩。
老太太發火:“你們乾什麼?讓你們來攔著他們的!你們還開門?”
唐安嶼的手死死護著蘇然,看了眼剛把蘇然關在裡麵的高家人,聲音終於緩和下來,問:“你們是想要錢是嗎?”
唐安嶼是那種溫柔長相,氣質上更是帶著書卷氣。
他問了,老太太馬上點頭,“不是我們要錢,她是我兒媳婦的女兒,高泰麟是她弟弟,她本來就有義務養這個弟弟。”
蘇然把在裡麵的話重複了一遍:“我連劉愛梅都不認,更不會認她的兒子,我來,不過就是生前答應過劉愛梅,她的葬禮我會來參加。”
唐安嶼的手一直護著蘇然,他看著高軍的母親,道:“我女朋友沒錢,我家有錢。”
老太太眼睛一亮。
她還沒說話,唐安嶼繼續說:“我家特彆有錢,你們要錢嗎?兩百萬一條人命,我買你們的。”
他說著,把左手伸了伸,用右手拉起左手的袖子,將手腕上的表露出來,繼續道,“這個表就值二百萬,你們誰拿命來試試,這二百萬當場給你們。”
錢,誰都想要。
命,誰也不敢給。
唐安嶼說這些話態度不是凶神惡煞要吃人,反而是很隨和的樣子。
蘇然也沒想到,唐安嶼會說這些話。
唐安嶼看向那個老太太,“你這麼大年紀了,就算活也活不了幾年,要不要試試?”
高泰麟已經拿著手機開始查唐安嶼那塊表。
一旁他奶奶還沒開口,他先把手機激動地舉起來,聲音顫抖著說:“這,這表……要三百萬,限量版,還……還買不到!”
很顯然,他的圈子裡,根本接觸不到這麼高價的東西。
周圍的人明顯都激動了起來。
三百萬啊。
這裡的人可能二三十年也賺不了這麼多錢!
高泰麟甚至已經把目光移向自己的奶奶,他什麼也沒說,可光是眼神就什麼都說了。
因為總有人覺得唐安嶼說得對。
老太太活不了幾年了。
但死在這裡可以換兩百萬……
不,是三百萬。
老太太看著自己孫子和兒子的眼神,往後退了兩步:“你們什麼意思?你們要我命?”
高軍馬上否認:“沒有,媽,不是……”
蘇然小聲對唐安嶼說:“我們走。”
唐安嶼護著蘇然要往外走,剛走兩步,蘇然突然停下腳步,她轉頭問高軍:“劉愛梅女士到底有沒有給我留信?還是這一切就是你們騙我過來的借口?”
老太太真的沒想到,自己為了自己孫子的結婚錢,出謀劃策哄騙蘇然過來要錢。
到頭來自己的兒子孫子居然想要她的命換錢?
她也心寒了,把一封皺巴巴的信封從哪口袋裡拿出來,扔到蘇然腳下:“拿走,拿走,趕緊走!”
蘇然彎腰把信撿起來,唐安嶼護著她離開。
等出了院子上了車,唐安嶼往駕駛座的位置繞,蘇然才看清唐安嶼半張臉都腫了起來,明顯是在外麵被人打了,現在也不是關心的事情,萬一院子裡的人出來怎麼辦?
她說:“你受傷了,要不我來開車吧?”
“沒事。”唐安嶼搖頭。
等兩人都上了車,唐安嶼發動車離開這裡,才問蘇然,“蘇蘇,你沒事吧?他們剛把你關在房子裡,沒欺負你吧?”
蘇然一臉心疼看著唐安嶼的臉,“你帶傷關心我啊?”
唐安嶼把車快開出牟山縣,從後視鏡看了眼,確定沒有車跟過來,才敢把車靠路邊停下來。
等車停穩,他才轉頭緊張問蘇然:“蘇蘇,你真的沒事吧?”
現在的唐安嶼,又恢複之前的樣子。
蘇然看著少年緊張她的樣子,將臉伸過去,吹了吹少年腫起的臉頰,反問:“你沒事吧?疼嗎?不行找個醫院看一下?”
“沒事。”唐安嶼搖頭,“他們不讓我進去,我怕你出事……”
蘇然又仔細檢查了一下唐安嶼的臉,怕他有什麼內傷,又仔細檢查了一下耳道和口腔內部。
確定都沒有聽力減弱和出血的症狀,一顆心才稍稍放了下來。
隻是還是忍不住道:“都傷成這樣了,怎麼會不疼?”
“真不疼。”唐安嶼用手揉了揉臉,“你沒事就好,這點小傷不算什麼。”
他揉臉,蘇然又看見受傷的手,拉過來問:“手呢?手疼嗎?”
“不疼。”
少年搖頭。
唐安嶼一看就是大少爺,皮膚也嫩,明顯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傷害。
蘇然看著唐安嶼的傷口,越想越氣:“居然敢打你,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如果唐安嶼沒有受傷,她可能真就這麼算了。
畢竟如果再和高家人糾纏,他們很可能找到自己北城的住處,後續肯定是麻煩不斷。
唐安嶼知道蘇然怎麼想的,但他還是說:“我沒事。”
“都傷成這樣還沒事?”蘇然把手機拿出來,想了想又收起來,“我們在這裡報警處於劣勢。”
牟山縣是個小地方,裡裡外外都是高家人。
她們又沒有留下什麼實質性的證據,如果在這裡報警,對方矢口否認,謊稱隻是簡單地打架鬥毆,他們是絕對劣勢的。
蘇然收了手機思索片刻後又重新拿出來,“如果現在不報警,過幾天就更說不清楚了,也不知道那塊有沒有監控。”
高家院子裡肯定沒有監控。
就看院子外能拍到多少。
唐安嶼許多事情都是聽蘇然的,這一刻還是說:“報警吧,現在就報,如果需要的話……我聯係一下我哥,他會派人保護我們的。”
當時院子裡那麼多人。
如果他們在這裡報警,很難不被高家人報複。
保護自身安全是重中之重。
唐安嶼也沒選擇讓蘇然打電話,直接重新發動車,道:“不用打電話了,我們直接去派出所”
蘇然:“好。”
他們雖然對牟山縣不熟悉,好在現在導航發達,他們選擇了離高家最近的派出所。
進派出所之前,唐安嶼就給唐安哲打了電話。
以唐家的身份,任何事情他們並不需要自己出麵,隻需要打一個電話,唐安嶼和蘇然這個案子就馬上會被重視起來。
而這場案件,唐安嶼用支付寶轉出的五萬塊錢成了最好的證據。
唐安嶼和蘇然隻在派出所裡待了不到一個小時,四個穿著正式西裝的人到了派出所。
其中一個自稱是州市某律所律師,受唐氏委托,暫時來負責這個案件,一直到唐氏律師到達。
而另外三個,美其名曰是這位律師的“助理”。
這三位助理雖然也穿著西裝,因為這三位過於強壯,西裝外套被勾勒出明顯的肌肉曲線。
身份已經算是名牌了。
律師和唐安嶼以及蘇然接觸,拿到支付寶截圖後,又簡單詢問了一遍事情經過,道:“事情我已經清楚了,二位如果要回北城可以離開,如果不著急也可以稍微等一下,唐總派了車過來。”
為了安全考慮,兩個人最終還是決定坐唐氏的車回去。
至於他們租的車,由唐氏的人負責去還。
等坐上了唐安哲派來的車,蘇然才對唐安嶼說:“等我們回去了,去見見你哥哥吧,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情是他幫的我們。”
唐安哲對唐安嶼來說,是無法抹除的心理陰影。
就算他知道唐安哲之前已經去找過蘇然,卻還是擔心蘇然和唐安哲接觸。
擔心蘇然把他和唐安哲對比後,會產生落差。
蘇然輕易從唐安嶼臉上讀出少年的心思,伸手拉著男人的手,“之前我說我遇事會現做好最壞的打算,你還埋怨我不相信你。”
唐安嶼看她。
蘇然反問他:“你相信我嗎?隻是跟你哥哥見一麵,道個謝,你都這麼緊張,你說不會不相信我?”
“蘇蘇……”唐安嶼回握住蘇然的手,垂著眸子,目光落在兩個人交握的手上,用並不大的聲音說,“我哥比我優秀太多了,在他麵前,我甚至沒有什麼能拿出來和他比的。”
“可是在我麵前,你和他可以比的很多。”
“可你都沒怎麼見過他……”
“那也可以比。”蘇然吹了吹唐安嶼臉上的傷口,用很慢的語氣對他說,“如果今天不是你在,我都不敢想會是什麼後果,唐安哲不會陪我來這種窮鄉僻壤,不會為了我打架掛彩,更不會為了我傻乎乎在我奶奶的墳前發誓。”
今天的事情,蘇然怎麼想都後怕。
如果沒有唐安嶼,她可能真的會在那裡被高家人拿走一百萬。
也許她逃出來後一樣可以報警。
可是萬一高家人覺得錢太多,考慮到她出去會報警,一時起了歹心……
如果沒有唐安嶼在,整件事情有太多太多可能性了。
現在看來,他陪著她來,現在這個結果就是最好的結果。
唐安嶼垂眸:“如果我哥哥是你男朋友……”
“他永遠都不可能成為我男朋友,我男朋友隻會是你。”蘇然打斷他的話,一邊輕輕摩挲著他關節處的傷口,一邊說,“我和你沒有在一起之前,於佳妮就對我說,讓我一定不要錯過你,因為你可能這個世界上最適合我的人。談戀愛不是考試,並不隻有高分這一條,適合才是最重要的。”
唐安嶼看著蘇然:“所以,我是最適合你的人?”
“是,全世界隻有你是最適合我的人。”蘇然將少年的手托到唇邊心疼的吻了吻,“這輩子從來沒有誰為我打過架,你是第一個。”
她抬頭對他說,“當門被打開,我看見你的時候,你就像英雄一樣。”
蘇然現在還記得門打開,她看見唐安嶼的那一刻。
由於屋內光線昏暗,門打開後陽光照了進來,少年逆著光站著,一隻手拿著鐵棍,另一隻手將她拉入懷裡。
那一刻她真覺得她愛的人是一個蓋世英雄。
唐安嶼被蘇然一誇也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也很慌。”
“但是你救了我。”蘇然篤定。
轎車快開到北城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這一整路,唐安嶼真的被蘇然安撫成功了。
等車過了北城高速收費站,他拿出手機道:“我給我哥打個電話,看他什麼時候有空,我們親自去感謝他。”
“好。”蘇然點頭。
唐安哲派去接他們的車檔次高,隔音好,車廂內非常安靜。
唐安嶼打電話的時候,蘇然想不聽這兄弟兩人的對話都難。
她聽見唐安哲在電話那邊關心唐安嶼有沒有受傷。
雖然唐安嶼一再表示隻是輕傷,唐安哲還是要求他現在就去醫院。
蘇然突然覺得不是兄弟姐妹不好。
隻是兄弟姐妹之間的幫助扶持應該是相互的,而非一方一味奉獻,一方一味索取。
由於唐安哲的堅持,司機在送他們回家前,先把唐安嶼送到了一家私立醫院,為他做了全身檢查。
確定他真的隻是輕傷後,還是讓醫生幫他上藥包紮,之後,又單獨開了些消炎藥,囑咐過定期上藥等事宜後,才允許他們離開。
回到家裡,蘇然先衝了個澡。
等房間安靜下來,她才把那封一直被她放在口袋裡的信拿出來。
這是一個非常普通的白信封,沒有封口。
蘇然撐開信封將裡麵的信紙倒了出來。
準確來說,裡麵的紙並不是信紙,而是從某個小記事本上撕下來的一頁。
蘇然將這張紙展開。
紙張不大,一頁大概就寫了兩百個字左右。
蘇然兩眼就把這上麵的字看儘。
她看完又把紙翻過來,確定後麵是空白的。
劉愛梅這麼多年沒見她,生前給她寫了封信,卻隻有短短兩百個字。
準確地說,這兩百個字並不是寫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