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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外景色飛逝。
周曉月從來沒有這麼專注地看過沿路的風景。
按照以往的習性,她一上車要麼低頭刷手機,要麼就偷偷打量一旁的霍長英。
現在,她卻頭也不回地盯著窗戶,反常得出奇。
而事實上,周曉月也沒有記住多少風景,她全程都在和腦海裡那個不靠譜的破係統對話。
‘不用反複提醒我,我知道我是假的!那你總得說清楚,真千金女主是誰?’
這種時候,係統又不吭聲了。
周曉月隻能在心裡嘟嘟囔囔:‘我不會死乞白賴地占便宜,她的就是她的,不屬於我的,我都會還回去的……’
想著想著,周曉月的眼睛又忍不住泛紅了。
車窗內裡映照出一張楚楚動人的臉蛋,兩隻眼亮晶晶的,一眨就能擠出剔透的水珠。
“啪。”
書本合上的聲音響起,在安靜平穩的車內十分醒耳。
周曉月強忍著沒有立刻轉過頭。
“剛才讓你說又不說,躲起來偷偷哭。到底是什麼事情?”
清亮舒緩的聲音在近處響起,是霍長英獨有的沉穩語氣。周曉月聽得耳朵癢癢的,卻不敢回頭。
霍長英和她一樣大,卻十分成熟早慧,好像什麼都難不倒似的。
周曉月抿了一下嘴唇,皺了一下眉,霍長英都能猜出她在想什麼,然後解決問題。
他是周曉月十七年人生中最可靠的玩伴,最厲害的哥哥,更是關係緊密卻難以再進一步的“未婚夫”。
換做以前。
周曉月早就把心事都說出去了,霍長英永遠都有辦法解決。
可現在,她心裡卻充滿怯意。
她知道自己和霍長英的聯係是靠著這段脆弱的婚約建立起來的。
失去過家家般的未婚夫妻關係,她和霍長英其實連朋友都算不上。
他們沒有共同話題,甚至沒有共同的交際圈。
周曉月嬌生慣養,貪逸惡勞,最怕辛苦,霍長英卻從小接受精英教育,培養嚴格,他們根本就不是一類人。
周曉月低下頭整理校服,甚至在外套上麵的拉鏈數齒格,借此避開霍長探尋的視線。
“沒什麼事。”
她撒過好幾次謊,卻是第一次騙霍長英。周曉月感覺自己的舌頭都不利索了,在口齒間糾結許久,又用上之前的借口。
“就是來那個了,肚子疼,心情不好……”
周曉月有些不好意思。
霍長英卻極其自然地接過話:“你不都是月中來的嗎?”
周曉月嚇了一跳。
雖然她在霍長英麵前沒個把門,什麼都會說。
但霍長英把這些日常瑣碎都記得一清二楚,還是大大超乎了周曉月的想象。
她抬起頭,就看見霍長英正側頭注視著自己。他長得好看極了,即使按校規理短頭發,露出飽滿的額頭,也隻是更加全方位地展示了深邃的五官優勢。
目深鼻高,眉濃唇豐。
他已經很高了,坐著也比周曉月高出一截。但霍長英還年輕著呢,還有得長。
當他看過來,視線就是向下的。即使表情並不冷漠,但他盯周曉月久了,還是帶著天然的壓迫感。
“我,我經期不調還不行麼!”
周曉月在壓力下憋出一句話。
她心裡正難堪,話題的羞恥度又把周曉月推到懸崖邊上,恨不得當即跳車消失。
霍長英收回眼神,他嘴唇輕閉想了一會,然後就見他放下書,轉而拿出手機,滑開鎖屏翻找了一下,然後輕點屏幕。
車載係統接收到了信號,發出提示音。
“目的地已更改,導航從當前出發,到第一醫院預計還需要20分鐘……”
霍長英說:“麻煩先去醫院,我帶周曉月看一下身體。”
駕駛座上一直保持安靜的司機這才開口回複了一句:“好的,少爺。”
周曉月的臉瞬間升溫,快要和眼淚打轉的眼睛一樣紅了。
她竟然當著司機的麵和霍長英說了半天的月經問題——這社死程度不亞於心上人要帶她去醫院看婦科。
周曉月都不知道要先焦心哪一個。
她手忙腳亂地拒絕:“不用了不用了,司機叔叔你直接去學校吧。”
然後周曉月又對著霍長英道:“你乾嘛!這不就是女孩子每個月都有的問題麼,又不是什麼大事。很多人都會疼的,喝點熱水就好了……”
“你之前都不疼吧。”
“……”
羞澀和尷尬讓她整個人都燒起來,周曉月眼底僅剩的一點淚花都被蒸發完了。
她喜歡霍長英的關心和照顧,甚至還會撒潑耍賴地討要。
要是有痛經,她早就作起來向霍長英訴苦了。
可這次的問題不同。
她沒辦法說出口。
她甚至不是真正的“周曉月”,又怎麼抱怨啊!
周曉月心裡很複雜。
霍長英是那麼坦然,那麼周到。
就算這是女性的自然生理現象,不必羞恥,霍長英的態度也太冷靜了,他有把她看做未婚妻嗎。
還是隻把她當做一個小女孩?
周曉月覺得,她爸爸在旁邊也不會處理得比霍長英更好了。
他很好,但問題是,她根本沒有來月經——
周曉月絞儘腦汁地想借口。
“……今天是周一誒,你是學生會長又是優秀代表,不去學校可以麼?”
“請一個上午而已,帶你看完醫生再去上課。”
“額……但是第一醫院人應該很多,現在過去排得到號麼?”
“我媽之前的主治醫生在那家醫院做主任,應該可以再加一個專家號。”
作為一個將要繼承霍家的少年,他生來就坐享各種特權,霍長英已經行使得十分克製了。
霍長英說完又一頓。
“要是你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就去私立醫院,但是位置遠一點。
現在疼不疼,還能忍嗎?”
周曉月的心裡酸酸的,像是泡發過的麵食脹起來,雖然好吃,但聞起來總有一股壞掉的味道。
她這算不算占“女主”未婚夫的便宜?
最後周曉月還是被載到第一醫院的門口下車。
她拒絕不了霍長英。
其實拒絕也沒用,因為開車司機拿的是霍家發的薪水,隻聽霍長英的。
停車位沒了。
霍長英冷靜地讓司機把車開到另外一條街等他們,然後帶著周曉月進醫院。
周一的早上,看病求醫的患者、家屬依然多得嚇人。
畢竟是第一醫院,有著最正規的醫療資源,每天都會有全國各地的人趕過來治病,供不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