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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發送到周曉月的手機裡,在屏幕上跳出。
周曉月愣了一下。
她在輸入框敲打大的手指頓住動作,沒有回複。
‘滋滋……’
係統在周曉月的腦海裡響了起來,幫她給出答案:‘是他找你……滋、不是你的問題……’
不是她的問題,那難道是霍長英的問題嗎?
周曉月下意識地想要否認。
可當她仔細地回憶,卻真的找不到主動求助霍長英的記憶。是霍長英對她不放心。
那也是當然。
畢竟周曉月做錯、搞砸過太多的事,霍長英總是需要多照顧她一些。
可是。
這也不能算作霍長英的問題。
霍長英隻是一如既往、事無巨細地體貼和照料她,而她太習慣於沉溺其中,便意誌不堅定地接納了。
尤其是這次的事情,不僅關係她自己,更重要的是關乎衛沉和他母親,霍長英有辦法解決,周曉月更加拒絕不了。
周曉月隻能倒推過來,反省自身。
是她需要成長得更獨立、強大,進步得更快一些。
如果她知道怎麼和這個社會打交道,就不會那麼無助,那麼軟弱。
“好吧。是霍長英在幫我,他一直照顧著我,習慣了這麼做……”
周曉月沒有忘記要回複衛沉。
但是當她在手機上敲打出這句話,卻不由得遲疑了一下。
她總覺得是自己習慣了依賴霍長英,還沒有想到其實反過來,也是一樣的。她總覺得是自己需要霍長英更多。
這種慣性的感情,在周曉月的認知中,是單向的。
“反正,我不能再這麼依靠霍長英了,我會努力的,不會再這樣麻煩他。”周曉月想了很多,然後認真地輸入這段話,按下發送。
衛沉卻回答得很快。
就像他已經猜到周曉月會想什麼,說什麼,於是早就提前準備好應答。
“這次是我在麻煩霍長英。我會銘記於心。”他顧忌太多,並沒有立刻吐露什麼,而是言簡意賅,隻指重點。
“周曉月,彆怪自己。”
衛沉隻是希望,周曉月不要難過。
這最後一句話明明是一行文字。
卻像是語音似的,自帶衛沉那種平靜淡漠的語氣,沙啞作響。
再困難、再糟糕的事情壓倒下來,衛沉也都是如此,他不怪自己,更不怨天尤人,隻是一步步地解決。
周曉月才哪到哪。
要是隻顧著傷心流淚,才完蛋。周曉月看著衛沉這麼說,揪起的心也放下一些,
她又有衝勁了。
“好!我會加油的!”
係統“滋滋”一會兒,冒出一句:‘加油……’
“加油。”
衛沉竟然也同時發來一句。
周曉月聽著係統的“滋滋”聲,又想到衛沉淡然的口吻,忽然察覺到他們兩個之間微妙的相似。
她忍不住偷笑。
衛沉當然不可能知道,係統卻在周曉月的腦子裡,知道她在想什麼。係統響了一下,‘……這都能被你想到……’
周曉月哼哼。
‘要是我想得不夠多,腦補得不夠快,還和你說不上話呢。’
這可是周曉月為數不多有信心的地方了。
‘……’係統陷入沉默,沒有再響聲。
也不知道是不是下線休眠了。
周曉月卻又從這件事上找到一些新的自信,她暫時按下其他各種各樣的困擾,打起精神來應對還沒有做完的試卷。
雖然霍長英臨走前就和周曉月說了更輕鬆的辦法。
這一夜並不消停,彆說做作業複習功課,就是馬上睡下去,第二天能不能起來都是個問題。
霍長英都準備好了幫她打點請假。
但是周曉月不想依賴這些好意。
說了要加油,就一定得加油。
周曉月把試卷理出來,重新放到桌子上。她正經地坐到椅子上,重新綁了一下馬尾,紮緊頭發。
她握著筆,艱難地去填那些空白。
不會的,就翻書。
然後用便簽貼在書頁,做一個記號。周曉月還用顏色做了一些區分,按照題目出現的相關頻率、以及自己的陌生程度來排序。
還是不會,再查手機。
周曉月儘量逼著自己不用手機,不然一查就容易玩彆的。
一夜就這樣過去。
天邊亮起,泛起魚肚白,從明窗裡透出一線光。
清晨的日光灑在伏桌的少女身上,輕柔地掃過她散落的黑發,光潔飽滿的額頭,精致清秀的眉毛,還有緊緊閉合的雙眼。
‘滋滋!’
係統猛地響聲,周曉月一個激靈,醒過來。
她寫了好久,竟然不知不覺就在桌子上趴著睡過去了。周曉月一直起來,就覺得頸椎酸痛,腦袋暈沉。
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嘴巴裡就打出一個哈欠。
然後周曉月看到外麵天亮,嚇了一跳,連忙拿出手機看一眼顯示屏,還沒到她設置的早起鬨鐘時間。
周曉月拍拍胸口,‘嚇死我了,還好沒睡過頭。’
還來得及洗漱、收拾。
‘滋滋……’係統卻開始喋喋不休地響著,‘……沒有什麼事比身體更重要、滋……不能這樣熬夜……’
原來係統晚上是真的不在,作息比周曉月還穩定。
係統的話,周曉月沒怎麼聽進去。
因為她手機裡有很多的未讀消息,周曉月先點開看了一些。
“確認安全到醫院了,不要擔心了。”
一條報平安的消息先進入周曉月的視線。
但是。
這不是來自衛沉的手機號碼,而是霍長英發來的。
周曉月再往上翻,是幾張截圖。包括霍長英和莫醫生打招呼,還有對醫院保衛科科長,夜班護士長的一些詢問……
甚至,還有衛沉的短信記錄。
霍長英心細如發。
他都把醫院鬨事攬到自己頭上,又提出了幫衛沉,自然會要衛沉的聯係方式。
圖片裡的對話很簡單。
霍長英詢問他大概什麼時候到,衛沉做出答複。
下一句,霍長英發的是:“那我和曉月都可以放心了。”
不知道是霍長英沒有截到,還是衛沉沒再回,聊天戛然而止。
周曉月翻了翻,一列下來全是霍長英發來的消息,沒有找到衛沉的。
因為霍長英已經代表她和自己,向衛沉確認了一遍,衛沉確實沒必要再單獨和周曉月說一聲。
她心裡微怔,有些發懵。
周曉月來回看了幾遍,找不到還有什麼可以補充的地方,更說不上哪裡不對,但她又不禁覺得,自己和衛沉的聯係好像被剪去一部分,由霍長英代替。
她把聊天窗口劃到最新的下方。
離截圖發出間隔了幾分鐘,周曉月一直沒回複,霍長英當她睡了。最後發來一句。
“晚安。明天見。”
而現在,就是明天。
“叮鈴鈴!”
早起的鬨鈴一震,打斷了周曉月的思緒,她來不及想更多,慌忙把通宵寫完的試卷收好,抓緊時間去浴室洗漱,好好清潔一下。
清洗一遍。
周曉月的狀態好了許多。
杏眸亮起,皮膚水潤,鵝蛋臉也恢複了氣色,腮邊撲出一層極淺的粉,儘是少女的稚氣。但是兩隻眼下都蒙上了淡青,還是能看出憔悴。
周曉月隻能重新梳了一下頭發,她特意在兩邊鬢角放下來一些碎發,期許能遮住黑眼圈。
好在她也就是和爸爸媽媽一起吃早飯,沒給他們仔細觀察的機會。
周家父母沒發現異樣,隻是哄她吃好喝好。
唯一的插曲是,周母問了一句:“曉月,你昨天晚上是不是下來好幾次?我好像聽到一些聲音。”
“啊?嗯,我有下來拿東西。”
周曉月生怕他們繼續追問,一吃完就抱起書包跑了,好像有人在後麵追似的。
然而到了外麵。
一輛黑色的車便準時準點地出現,攔在路的儘頭。
依然是熟悉的車身,熟悉的車牌號。昨天晚上,這輛車還來了兩次,一次送他們從學校返回,一次帶著霍長英的關心趕來。
或許是周曉月過於困倦,連眼前都有些迷蒙。
她再去看這車,竟然看出了一絲彆扭的古怪感。
周曉月猶豫地走近。
但是直到周曉月走到車前,後座的車門也沒有打開。周曉月感覺有些奇怪,之前都是霍長英為她開門的。
她也不多想,自己把手放到門把手上。
“哢嗒。”
車門開啟,露出寬闊橫長的後排,磨砂黑的真皮柔軟且沒有絲毫異味,先進的通風循環係統去除了沉悶,呈現出最適合乘坐的狀態。
霍長英不在。
周曉月這才一懵,連眼睛都睜大了。
她問司機:“叔叔,霍長英怎麼沒來呀?”
司機回頭看了她一眼,先說了一句:“曉月小姐,你起來了啊,你先坐上來吧,我送你去學校。”
肯定是霍長英特意交代過周曉月沒起來怎麼辦,所以司機才會這麼說。
周曉月想了一下,“不用了叔叔,我還是自己坐車吧,霍長英都不在,你專門開車送我去學校也不方便。”
她想順勢推掉每日的接送。
“沒事,曉月小姐,是少爺讓我來接你的。”司機沒有應周曉月的話,還說起另一件事,“少爺有事,曉月小姐就彆再讓他擔心了。”
周曉月沒忍住,追問了一聲:“什麼事情呀?”
但問了周曉月又覺得不好。
司機這麼回答就表明不方便說,而且霍長英也沒有主動提,她是不是不該問。結果司機卻給出了答案。
“是昨晚的事情。
老爺請了一些客人,談到興頭上,少爺突然離開。夫人覺得不太禮貌,就讓少爺今天白天留下來。”
司機說得並不具體,卻點明原因。
霍長英昨天晚上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
可是周曉月這邊一出事,他便立刻從霍家出來了,直接趕過來。歸根結底,是周曉月影響了他。
周曉月聽得緊張。
聽司機的語氣,霍老爺和霍夫人好像有點生氣。
難怪霍長英昨天晚上還換了一套衣服,那件風衣外套裡麵的襯衫應該是為了正式場合才穿戴的。
他什麼也不說,周曉月就完全想不到。
甚至。
霍長英一句都沒有提起自己那邊的情況,還反過來安慰周曉月,又為衛沉的事情出謀劃策。
周曉月心裡打鼓。
她顧不得推拒接送的事情了,就擔心,霍長英會被自己牽連。
周曉月又問:“那霍長英今天還來學校嗎?”
司機就說:“曉月小姐,我不知道,我得等少爺安排。”
緊接著司機催促一遍,讓周曉月上車。
他連“曉月小姐”的稱呼都不聽周曉月的,更不可能讓周曉月離開,周曉月應付不來,隻好邁上兩隻腳。
心裡卻一空。
她忽然好後悔沒有回霍長英的消息,或許昨晚霍長英就想要告訴她。可是她沒看手機,一直沒搭理,霍長英也就不再打擾。
他以為周曉月睡了。
甚至以為周曉月今天都起不來。
他為周曉月考慮得那麼周全、細心,哪怕不確定周曉月能不能起床,還是囑咐司機開車過來,以防萬一。
周曉月卻連霍長英遇到了什麼問題都不知道。
現在周曉月想問,又沒帶手機。
她一急,心就緊巴巴的,還帶著熬夜後的陣陣心悸。
‘滋滋……’
係統又出聲哄周曉月:‘……沒事的……’
‘你昨晚也是這麼和我說的。’
周曉月已經不信了。
衛沉的事情算是解決了,但絕對稱不上“沒事”。這讓周曉月很懷疑,對係統來說,是不死了人才算有事?
‘滋滋滋……’
係統響得音量都大了一些,‘……沒事!’
係統信誓旦旦,周曉月卻還是放不下心。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她今天都不會好過了。
司機在回答完問題後,就一言不發,儘職儘責地把周曉月送到學校。
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