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靜,霍老爺沒說話,霍總先皺眉了,霍夫人馬上反應過來,對旁邊等著的傭人說:“麻煩拿一雙新的筷子。”
霍夫人說得很快,但還是沒有衛沉動作快。他已經重新撿起了筷子拿住,這隻是摔在了桌子上,又不是掉到地麵,明明還是乾淨的,偏偏霍夫人就要立刻更換。
這不是因為筷子臟了,而是因為摔筷子的動作很失禮。
傭人上前來,分了一雙乾淨的新筷,示意衛沉把剛才掉過的筷子給她。
衛沉抿住嘴唇。
周曉月小聲地詢問一句:“有沒有彆的筷子呀,這個太滑了,我拿得不是很習慣。”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霍家提這種要求。
哪怕從前她說什麼,霍長英都會儘量滿足,但是爸爸媽媽早就說過無數次,霍家不是她能胡亂任性的地方,周曉月會在霍家長輩麵前表現乖順。
但這次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衛沉。
周曉月就多出一股勇氣和力量,提出來了“換筷子”的請求。
霍夫人聽完一怔,然後緊接著遞話:“有的有的!”
然後,霍夫人又對傭人說:“之前不是有人送來一套竹製品用具嗎,趁這會兒全拿上來吧,我們都一起試一下,看到底好不好用。”
霍老爺子點點頭。
霍長英淡淡一笑,第一個主動遞出自己手裡的象牙筷。
不一會兒,所有人的象牙筷收下去,一整套設計過的竹筷、竹碗就放了上來,條理有序地全更換了。
竹木的筷身也是非常平滑的,但入手的觸感更適合拿、握,於是再沒有筷子掉下來。
趁傭人換取的時候,衛沉壓低聲音對周曉月說了一句。
“謝謝。”
衛沉清俊冷漠,木著臉就像是玉石草木鑄成的人偶一般,沒有生的氣息。也隻有在周曉月麵前,他願意稍微活過來一些。
周曉月紅著臉搖頭,示意不客氣。
霍家吃飯的時候,並沒有太多人說話,周曉月就安靜地吃。
難得蹭上這頓豪華早餐,周曉月選了一些不常吃到的夾。
但是,漸漸的,周曉月就發現旁邊的衛沉根本不怎麼動筷子。
周曉月不需要仔細觀察就發現,他是在等彆人夾,再跟著去做。沒有人會想要成為其他人眼中的笑話,包括衛沉。
大多數時候,衛沉都是在跟著她做。
周曉月心裡軟得一塌糊塗。
她的禮儀教養學得也並不好,但認真表現,還是能勉強達到霍夫人的及格線。
衛沉學她,其實還容易些。
周曉月發現這點後,就不再去碰那些自己想吃的新奇早餐了,尤其是那些帶有異國風情的吃點,很容易掉渣、爆漿。
她努力的想衛沉會喜歡吃什麼,再一一去夾,儘量挑選方便入口、適合消化的。當她花費力氣去思考這些事,就是在一點點地成長。
雖然。
在照顧人這件事情上,周曉月還遠遠比不上霍長英。
他做起來,才叫行雲流水,挑不出一點問題。霍長英甚至都不需要留神觀察,就能在周曉月想要夾什麼的時候,先一步調轉旋轉盤,把東西送到她前麵。
他和周曉月一起長大。
周曉月還需要猜衛沉喜歡吃什麼,衛沉對她的了解更是一片空白,一無所知,霍長英卻對她的一切倒背如流。
既然是她在猜,其實難免遵循自己的喜好邏輯,挑來挑去還是選擇了自己熟悉的食物。
霍長英看出她遇到的難題,隨手碰了兩下桌子就恰到好處地幫周曉月解決掉了一大部分。周曉月隔著大桌望他一眼,兩隻杏眼都是亮晶晶的。
但這沒有引起太多注意。
因為霍長英很擅長把事情控製在一個合適的度裡,隻要他想,就不會做得突出、過分,甚至連帶著照顧到飯桌上其他人。
更重要的是。
霍長英實在是被培養得太出色了。
在他的對比之下,衛沉的生澀、僵硬是如此的明顯,從禮儀規範,到閱曆氣度,處處都是差距。
這是十七年交換人生帶來的巨大落差,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抹除。
霍夫人的笑臉微微有些凝住。
吃完飯。
霍老爺子放下筷子後開口。
“阿沉,你是我們霍家的孩子,早點把名字改回來吧。”霍老爺子看完報告,語氣更加篤定。
“爸,我想這兩天就邀請一些朋友過來,好好的介紹阿沉。”霍總這時候接話了,主動提議公開衛沉的身份。
然後霍總又轉過頭對衛沉說:“你不要緊張,就當是認識新朋友,到時候不止是有長輩,還會有很多年輕人來。”
他有意無意地略過霍長英。
霍老爺子卻說:“阿沉,你有什麼不懂的,就讓長英幫忙,你們都是霍家的孩子,好好聊聊,一起準備一下吧。”
周曉月有點怔愣,卻被霍夫人拍了拍肩膀。“曉月,我讓司機送你去上學,他們兩個還有些事,得再請一天假……”
霍家和衛家抱錯孩子的事情都堆著呢,需要一件件地理清楚,好好解決。何況衛沉這幾年過得不好,連高中都休學了,霍家也要著手處理,重新安排衛沉入學。
周曉月下意識地去看霍長英。
霍長英卻隻是笑笑。
她驚醒地發現,霍長英今天根本沒有穿校服。周曉月原本以為他是想吃完後再換上,原來,是他早就料到了。
‘滋滋……就說不用擔心他的……’
係統不知道是安慰周曉月還是擠兌霍長英,總是說得有點像風涼話,周曉月怎麼可能不擔心呢。
她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舉辦霍家真長孫的認親歡迎會。
周曉月看霍老爺子和霍總已經商量起具體細節,有些無措和莫名,他們是可以略過霍長英的想法,但是,總不能連衛沉都不問吧。
她蹙起細眉,絞在一起。
睡完一天,她的杏眼已經不那麼紅了,也沒有欲哭的水光,但還是因為充滿擔憂變得霧蒙蒙的,黯淡不少。
周曉月瞥向衛沉,把聲音壓得極其輕。
“衛沉,你準備好參加公開身份的宴會了嗎?……你想嗎?”
衛沉眼神一動,目不轉睛地看著周曉月。
然後,他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還不想。”
衛沉對周曉月說完,又站了起來,對霍家所有人說:“我沒說同意。”
從頭到尾,霍家都在自說自話地決定,交代,除了周曉月之外,沒有一個人在意,他是怎麼想的。
恐怕在所有人看來,他這個苟活十七年的窮人,一朝變成真少爺,應該對霍家感激涕零、任由安排才對。
他麻木,但是從不軟弱。
衛沉說話,“我媽也沒同意。”
他知道誰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但並不代表,這可以把孫若男排除在外。
霍夫人的笑臉越來越勉強,她極力地克製表情,但還是顯出一絲隱忍的傷心和不甘,更多的,還是被比下去的不服。
霍總說話:“阿沉,你說什麼呢,你媽就在這裡,我們才是你的爸媽!”
衛沉還沒喊過他們。
霍長英微微後靠,配合地收起笑意,加入到這場劇目之中。從昨天晚上過後,他也沒有再開口喊過霍家父母。
他倒是想置身事外,這時候也必須得說話了:“不用擔心,醫院那邊,我會去照顧的。畢竟,那是我的……”
“我們會派人去醫院的!孫女士會得到最好的照顧,你們兩個都不用擔心!”霍夫人立刻轉向霍長英,緊緊盯著他,打斷霍長英後麵那個字眼,霍夫人臉上的優雅笑容徹底沒了。
這一刻,她看上去痛心得更多。
霍夫人甚至說出:“長英,我們還是你的爸媽,你可以多信任我們一些。”
衛沉淡漠地瞥來一眼。
周曉月見狀,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怎麼插口。
‘滋滋……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慢慢適應吧……’
係統老神在在地評價一句。
這種人生互換之後的落差太大了,除了讓時間一點點彌補這十七年,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偏偏兩家,一個窮得急眼,一個富得焦慮。
這兩種狀態衝撞到一起,矛盾是激烈而難以調和的。兩個極端的家庭,養出兩個截然不同、但都非同一般的兒子,就更不消停了。
‘彆管了……滋、管好自己……’
周曉月被係統說蒙了。
這個係統從第一天開始就在神神叨叨地念著“真的”,“假的”事情,不就是為了衛沉和霍長英嗎?
為什麼當真相揭開後,係統反而不怎麼管兩家的事了,隻是盯著周曉月勸。
“曉月,你先去上學吧,彆耽誤了。”
霍夫人也知道現在的情況談得有些崩,連忙催促周曉月。
儘管霍夫人看出兩個兒子對周曉月都特彆,但事關霍家認子的部分,也不大好讓周曉月聽太多。
周曉月“哦哦”的應一聲,她也知道自己聽到了足夠多的隱情,不能再聽下去了,一步一回頭地被傭人帶離出門。
她不知道的是,她一走。
衛沉的態度就更加冰冷抵觸。
霍長英也笑得抽離、生疏。
她隻聽到,那裡麵最後一句傳出來的話,是霍總說的。
“我知道你們心裡不好受,還不適應。但是不管怎麼樣,這個宴會是一定要召開的,誰是霍家親生的,誰不是,都必須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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