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月被拉著一直走出彆墅外麵,才稍微冷靜一些。
夜風吹到臉上泛起一絲絲冰涼,讓她一驚。
好像從一個清醒夢裡醒過來,周曉月睜了睜眼,被淚水淹沒得朦朧的眼前也一點點變得清明。
一個身材瘦長的少年緊緊牽著她的手。他沉默不語,很少說話,卻總是在周曉月最需要的時候出現。
周曉月仰著頭看到對方清冷俊美的側臉,又在片刻的清醒後陷入輕微的恍惚。
在這之前,一直以來為周曉月做這件事的都是另外一個人。
而現在——
“等一下。”
一道清亮溫和的聲音截住了周曉月順從往外走的腳步。
“你要帶周曉月去哪裡?”
周曉月回過頭,看見身後那個溫柔如風的少年追了上來。
他加快腳步,借助兩條修長的腿輕易追上來,拉住周曉月的另一隻手。
大手一扣,像是鎖鏈一般,不肯鬆開。
明明這才是周曉月從小一起長大,更加熟悉的人。
他是霍長英,是她無所不能的竹馬哥哥,是她向往了十幾年的“未婚夫”。
可周曉月卻還是無意識地掙了一下。
霍長英臉上的笑容微微收起,眉毛和眼睛之間深嵌著一片化不開的陰影,將五官描繪得更加深重突出。
那種像霧又像風的感覺忽然沉了下來,仿佛就要凝固成一種讓人不安的實物。
周曉月不知道,這是因為霍長英不笑了嚴肅起來的樣子有些陌生,還是因為她無法麵對他。
是她,在不斷地懷疑霍長英。
又在不斷地尋求、接受霍長英的幫助。
之前模糊的記憶紛紛湧進周曉月的大腦,她想起霍長英擔心的追問,她想起霍長英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回家,她想起很多細枝末節的碎片。
然後,周曉月想起衛沉。
她隻是告訴他,自己要回去一趟,衛沉明明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同樣出現在這裡。
他一句話也沒說,一句話也沒有問,就要帶周曉月離開。
她看那張冷沉淡漠的臉,什麼也沒想地跟著走。
直到霍長英叫住他們問,周曉月才反應過來,她都不知道衛沉要帶她去哪裡。
衛沉低頭看周曉月,開口問她:“你想去哪裡?”
他的聲音很低沉,聽上去略微嘶啞。
衛沉的語氣總是那麼篤定,好像隻要周曉月說出一個地方,無論是哪裡,他都會帶周曉月去。
他知道得並不多。
他隻是知道周曉月很難過,所以他想要帶周曉月離開這個讓她傷心的地方。
周曉月看了衛沉一眼,又看了霍長英一眼:“我要回學校。”
兩個少年一前一後地拉著她,讓周曉月夾在中間感到不自在。
她抽了抽手,兩個緊握住不放的人立刻都看向她,雙眸裡滿眼都是她。
“我陪你。”/“我送你。”
兩句話幾乎是同時響起。
周曉月不知道他們是一起過來的還是後來才在她家門前碰到。
但是她察覺到空氣中不安定的對峙感,那種互不相讓的膠著反而讓周曉月更加焦慮。
“彆這樣,你們先鬆手。”
他們雖然隱隱拉扯對立著,卻沒有看對方,隻看周曉月一個人。
聽到周曉月的話,衛沉注意到她不自在的表情,先一步鬆開,然後霍長英才不緊不慢地放手。
他收回手,又動作自然地抽出一包紙巾,捧過少女的臉,輕柔地為她擦拭臉上的淚痕。
周曉月像是被燙到一樣,躲開臉,她搶過紙巾,自己背過去擦眼淚。
她感覺到遲來的羞愧和尷尬,大哭發泄過後,剩下的就是茫然,堂皇的空虛。
周曉月下定決心,不要再那麼丟臉地哭。
結果,她哭得一塌糊塗。
霍長英立即發現她驚嚇之下的閃躲,手指停在半空,眉頭微挑,然後無奈地歎氣。
“你現在回學校,還有心情上晚自習嗎?”
衛沉一邊等周曉月回答,一邊對周曉月在臉上胡亂擦拭的粗魯動作皺眉。
他神情緊繃住,才按耐住沒有說話。
但是周曉月剛放下手,他就接過周曉月手裡皺起來的紙,又抽出一張新的,攤開鋪軟遞給她。
他把時機控製得太好,周曉月連想都沒想就接過來了,抹完才覺得不好意思。
少女的聲音低下去:“我不想待在家裡。”
她用紙巾掩著半邊臉,擋住自己的失落和難過。
周曉月停頓一會兒,還是選擇再說一遍。她不想當著衛沉的麵打啞迷,何況這件事並不隻是關係她。
“我爸爸媽媽……”
再次說出這個稱呼時,周曉月語氣都有些僵硬,她深吸一口氣,才有力量繼續說下去。
“他們知道最近的事後不放心,趁體檢采集了血樣,加做了一項親子鑒定。”周曉月感覺嘴巴裡也泛起苦澀,聲音都乾巴巴的。
周曉月垂著眼,“剛好我這段時間表現得也有點奇怪吧,他們就開始懷疑……”
“你不奇怪。”衛沉忽然強調,截斷周曉月爆發過後的自我反省。
這不是衛沉一向平靜陳述的語氣,他語速微快,聲音加重,有了一絲急切和擔心。
“奇怪的是你做鑒定的父母。”
衛沉沒有絲毫掩飾地揭露了對周父周母的疑問,他不會顧忌身份關係。
衛沉眉心皺得微深,他抬起眼看了霍長英一會兒,進一步追問:“是那天霍長英帶你們一起做的體檢嗎?”
在周曉月點頭前,霍長英輕聲感歎:“是啊,都撞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