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長英的態度超出了霍夫人的預期。
雖然她深信費儘心血教養出來的兒子不會把全部心思放在和周曉月的兒女情長上,但霍長英過於鎮定的平靜還是讓她感到微妙的不安。
他取代衛沉十七年,現在都要一一還回來。
這當然正確無比。
然而對於霍長英,這更像是衛沉從他身上把原本屬他的事物一件一件地剝奪走。
現在,隻是要輪到周曉月。
霍夫人承認,霍長英對周曉月花了一些心思。他很細心地照料著當年那個被選中的女孩,把她放在自己銅牆鐵壁般的庇護之下,築起高城,加固牢籠。
所以當霍夫人為了衛沉向他討要,他的反應和態度都讓人大吃一驚。
少年的回答就像前一句解釋自己有事情耽誤一樣地自然,看不出更多的情緒波動。
隻看麵部表情,霍長英甚至看上去是高興的。
他仿佛欣然接受。
“曉月沒意見的話,我也很願意幫忙。畢竟,這都是為了阿沉好。”霍長英說到後半句語調微妙地變了一下。
霍夫人就隻聽見最後那句符合她心意的話,忽視了前提,鬆了一口氣微笑起來。
但讓霍夫人沒有想到的是。
原本在她想來很容易就會答應的周曉月,反而成為這件事裡最大的阻礙。
周曉月沒有來。
一開始,周平還為周曉月找理由,對霍夫人說的是:“曉月最近有些事情,好像是班上給她組織了什麼學習小組,這兩天就先不過去了。”
霍夫人有點不快。
學習小組互助,能有霍家高薪安排的那些私教課程更有作用嗎?
連霍長英都不能這麼精心輔導周曉月,畢竟他們不在同一個班,隻有課後時間能待在一起。
不過周家馬上就保證:“之後曉月一定會來的。”
這話並沒有兌現。
甚至把周曉月越推越遠。
霍夫人失去了耐心,直接打電話詢問:“這幾天都沒見曉月和阿沉、長英一起上學,怎麼了,沒出什麼意外吧?”
周家的事瞞不下來了,捅到霍夫人麵前。
周平覺得沒臉不想回答,最後是太太劉美娟接了霍夫人的話:“其實是曉月覺得來回太麻煩了,我們怎麼勸她都不聽,就是要住校,我們拿她沒辦法……”
劉美娟的語氣十分蕭索,隱隱還有哭過的痕跡,聲音微啞。
霍夫人當然先溫柔地關心了一番,“小孩子鬨彆扭,大人應該好好解釋,不要讓她誤會。”
劉美娟支支吾吾:“也沒有什麼誤會。”
“在我麵前就不要遮遮掩掩了,我們兩家的關係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霍夫人完全忘記了之前霍家是怎麼沒有提前和周家打招呼的。
她沒打算和周家繞彎子,把查到的事搬了出來:“我明白你們的顧慮,阿沉和長英的事情確實是我們沒處理好。但你們給曉月做檢查的時候怎麼也不兜著點,白白傷了親女兒的心。”
這頓時讓劉美娟和在旁邊聽著的周平都陷入了尷尬。
劉美娟沒辦法否認,隻能解釋:“因為有長英在,我們以為……”
霍夫人見不得他們事事占著霍長英的光,還要推卸責任到霍長英身上,語氣重了一些:“這和長英沒關係,是你們自己想多了,還搞砸了!”
周平看劉美娟應付不下去,連忙搶過手機答話:“唉,是我們沒當好爸媽,又撞上曉月的叛逆期,就僵住了,我們會哄好孩子的。”
“父母和孩子哪有隔夜仇,你們這還是親生親養的。”霍夫人又恢複輕聲細語,甚至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羨慕。
但語氣變得溫和,霍夫人也沒有忘記強調:“你們答應了我會讓曉月過來的……”
關懷之中,又施加了不少壓力。
一連幾次通話下來,周平和劉美娟都感到。
這種家務事,他們原本可以撇開霍家,關起門來自己想辦法,偏偏周家一向都是借著霍家的關係網得利。
加上還有一層婚約。
所以,霍夫人過問,周家夫婦根本回絕不了。
但是他們也沒辦法讓周曉月馬上去。
因為周曉月已經收拾東西,搬進市一中的宿舍了。劉美娟對霍夫人說“鬨彆扭”,已經是極其軟和的說法了。
當時的景象鬨得極其可怕。
那天晚上,周曉月很晚回來,她說是看書看到忘記時間了。
周平和劉美娟都不相信,但也沒拆穿她,反正他們知道霍長英和衛沉中的一個和自己女兒在一起,也就放心不少。
周平先是試探地問了一句,答應幫周曉月更好地提高成績。
女兒低迷的神色變亮,期待地看過來。直到周平說出是跟衛沉一起在霍家學……
劉美娟一邊抹眼角的眼淚,一邊拍著胸口。
“早知道就不該答應的,曉月一直都和長英一起,她也說不想要被送來送去,我們不應該動這種心思的。”
“你沒聽到她是怎麼頂嘴的嗎,她連霍長英的未婚妻都不肯當了!”周平立刻就壓下話頭,嘴裡念叨,“誰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看不上長英。”
“但她現在連我們的女兒都不當了。”
劉美娟既難過又焦急,周平在妻子的注視中撐了一會兒,男人的臉上一會兒浮現出怒氣一會兒又劃過懊悔,嗓門低下來。
“什麼當不當的,她就是我們的女兒!親子鑒定的結果就擺在那裡!”周平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起這個劉美娟就更忍不住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