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月的動作和表情同時僵住。
她像是被按下暫停鍵一樣靜止一會兒,半天才反應過來。
周曉月垂眼,在手裡的名單上一行行地掃過。
她看到自己的名字,看到韓佳的名字。
然後,她看到了“霍長怡”。
錢璃感慨:“那次霍長怡好像拿金獎還是銀獎來著?反正挺厲害的!”
當時的征畫活動結束後,隻公布了比賽名義上的獎項,從入圍獎到首等金獎。
從頭到尾,活動比賽都沒有宣傳過有藝術界大師王安瑞參與其中,也沒用告訴任何人王安瑞在這場活動中挑選了一位徒弟。
要不是韓佳說出來,周曉月永遠都不會知道那一年的畫畫比賽裡,還有這樣的內幕和隱情。
她知道霍長怡很厲害。
不管怎麼樣,霍長怡至少擁有一樣拿得出手的優點,不是周曉月這樣平庸到極點的廢物。
霍長怡是有藝術天賦的,霍長怡會畫畫,霍長怡早就被業界大師看中了……
周曉月臉色發白,她握緊手,突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錢璃的話讓一個下意識忽略的猜想從周曉月的心底萌芽、破土。
她一邊覺得這根本不可能,一邊又覺得都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不斷的否定和肯定在她的腦海裡交叉著混亂起來,發出雜亂的“滋滋”聲。
‘滋……’
係統說服她:‘一定是他,是他們……滋滋、他們都在騙你……’
周曉月抬手按住自己的額頭。
韓佳控訴自己親眼看見過霍長英調換了她和另外一個人的畫作和署名。
其實事後查證這件事,非常簡單,隻要周曉月把所有的畫都找出來,給韓佳看,韓佳一定能認出換的是哪一幅——
所以,霍長英換的,是她和霍長怡的畫嗎?
難道本來是她的畫被看中了?
周曉月在這莫名的想象裡陷入一陣迷惘的糊塗。
她被震驚、難過等等所有複雜的感情弄亂了。
周曉月甚至有那麼一點分不清,到底是霍長英從頭到尾把她蒙在鼓裡更加荒唐,還是她或許曾經真的做到某種成就這件事本身更不可思議。
她跟著霍長英學過那麼多,從來沒有在任何一樣事物上驗證過她的能力和天賦。
或許,她真的什麼也學不會。
何況她本來也可以什麼都不用會——他們都是這麼說的。
她已經是周家的千金大小姐,還是霍家的未婚妻,她這輩子都是鑲金的,衣食無憂,生活不愁。隻要她乖乖聽話,聽爸爸媽媽的話,聽霍長英的話。
連爸爸媽媽也讓她聽霍長英的話。
周曉月聽了十幾年,安然待在他們為她構築的世界裡。
有霍家支撐,有霍長英“照顧”,她本該可以在這個童話城堡裡幸福、快樂地生活一輩子!
直到她驚覺自己一直活在不真實的、搖搖欲墜的象牙塔。
周曉月想真正出去,就得推倒那些曾經給予她安全感,現在卻成為困住她的城牆。
霍長英是假的,這一切也都是假的!
她再也不要被這些虛假的謊言欺騙!
周曉月放下手,那雙驟然亮起的杏眼裡沒有一點晶瑩的淚水,隻有憤怒的、充滿生機的光。
“錢璃,你還有霍長怡的聯係方式嗎?”
在錢璃點頭後,周曉月說,“我有些問題想問問她……我能用你的名義聯係她嗎?”
錢璃看到她的神情變化,驚了一下,但很快回答:“可以是可以。不過我和霍長怡不太熟,分班後也沒什麼聯係了,霍長怡不一定會回我。”
周曉月先是抿唇:“我知道怎麼讓她說話。”
接過錢璃的手機後,周曉月點開霍長怡的頭像,沒有馬上打字。
她坐著稍微想了想,隨便從錢璃給她給的論壇裡翻找出一個議論過周曉月和衛沉的曆史帖子,分享鏈接。
過了一會兒,周曉月才撤銷。
她接著發一句:“抱歉,不小心發錯了。”
“我都看到了!”
霍長怡的回複快得讓周曉月想笑,又笑不出來。
“看來大家都有共識。周曉月真是瘋了才會成天跟那個貧民窟裡來的家夥待在一起,她也不想想,要不是我哥一直護著她,她算什麼呀!”
周曉月深深吸氣。
沒有霍長英,她確實變不成今天的周曉月。
霍長怡的怨憤沒完沒了,似乎憋了一段時間。
“難道周曉月以為換個人抱大腿就能改變自己在彆人眼裡的樣子嗎?真是搞不懂她在想什麼,等大家看清她的真麵目,完蛋得更快……”
周曉月不知道錢璃以前和霍長怡說話是什麼語氣,她也沒有刻意學。她知道,霍長怡也不會對這些細節上心。
所以她隻是很乾脆地轉發了衛沉考第一的相關消息。
這次,霍長怡馬上發來回複:“什麼鬼,他真的是第一?”
霍長怡緊接著發來一段:“還不都是我哥幫他的,是我哥有辦法!”
周曉月忍不住打出一行字。
她知道霍長英在霍家的示意下幫忙輔導衛沉,但她不喜歡他們把所有的功勞都摘下來給霍長英。明明這些精英教育資源,是衛沉理應得到的。
可現在這反而變成了衛沉虧欠霍長英的幫助。周曉月覺得不公平。
她壓下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悅,刪掉打好的文字,重新編輯後發出一句反問。
“霍長英幫霍沉,不也幫過你嗎?”
霍長怡那邊隔了許久,才打出一個問號。“你什麼意思,錢璃?”
這異常的遲疑和糾結讓周曉月的心變得更沉。
周曉月沒打算用錢璃的賬號和霍長怡吵架。她仔細地措辭,為試探的話留了餘地:“我沒什麼意思啊,就是現在你們幾個也算一家人,互幫互助沒什麼吧。”
“你剛才發了那些帖子,不都知道怎麼回事麼,還和我扯什麼一家人。”
霍長怡不耐煩起來,態度越來越惡劣。“我哥幫我是幫,幫那家夥不叫幫,是被壓榨!”
周曉月手指微顫,但還是發出問話:“霍長英和你說的?他不想幫霍沉麼?”
霍長怡沒有傻到會和一個許久沒有聯係的同學說多,隻是一連地抱怨:“靠,這次真被他考到第一了,肯定要辦宴會炫耀……我爸媽得把我煩死……”
霍長怡隻是自顧自地發泄情緒,根本不是在和“錢璃”說話。
周曉月見問不出什麼,也沒有失望,隻是把手機還給錢璃,也不介意錢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