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修下意識地用舌尖抵著朝外推,龍甜甜卻捏著他的下巴,指尖追著他的舌尖跑,沒一會,魏修下顎就晶亮亮的,他從那種幾乎嚇傻的狀態回過神,麵紅耳赤地狠咬了一口龍甜甜,但是龍甜甜簡直像是沒有知覺一樣,不喊疼反倒笑起來。
要是有人這樣在龍甜甜的嘴裡亂攪,她保證讓那人變成禿掌,魏修到底也沒有龍甜甜的狠勁兒,沒敢真的下狠心咬,隻是惱羞成怒地推了一把龍甜甜的肩膀,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龍甜甜順勢後退靠在身後的牆上,一隻腳著力,頭發在方才打架的時候散亂了一些,也不去整理,就微微仰著頭看著魏修。
魏修用手臂摸了一把嘴唇,最開始還梗著脖子和龍甜甜對視,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狹小的空間中氣氛逐漸變化,魏修腦子亂成一鍋粥,一會是外麵那個生死不明的女孩,一會是他小時候被魏信然找人欺負得臉被踩在泥地裡麵。
他靠著身後的櫃子,看向被窗簾阻擋住的灰蒙蒙陽光出神起來。
他想起很小的時候的事情,被欺負的最開始,也不是不會反抗的,他甚至還會找魏信然打架,但是魏信然雖然和他差不多大,但是天生長得比較大,身邊還總是有小孩子跟著,魏修十次有八次都占不到便宜,最嚴重的一次占到了便宜,魏國安卻因此來了一趟,他走之後,魏修險些被他媽媽活埋了。
後來他就學會了隱藏自己,學會不去反抗,並且利用自己“弱”來博得魏國安的同情,說來可悲,長到這麼大,會同情他“心疼”他的人,竟然隻有魏國安。
可魏修還是恨死了他,他從很小就知道他媽媽是被魏國安騙了的,那個老狗在自己妻子懷孕的時候出軌騙小姑娘,魏修的媽媽被騙了幾個月,肚子裡孩子都很大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的貼心愛人,是個有婦之夫。
鬨過,哭過,甚至咬牙跑了,但是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小姑娘,真的玩不過一個有錢有勢的成年男人,她頂著個小三的名號生下魏修,看著皺巴巴的一個小人,真的不忍心扔下他就跑,帶著他魏國安又怎麼可能放過她?
在魏修的記憶中,其實他媽媽不是沒有心疼過他的,隻是那樣溫柔的擁抱和笑意,都在日複一日的憎恨中變了味道,魏修長得越來越像魏國安,本來該是愛情的結晶,卻成了被期盼和糾纏的醜惡結晶,那個脆弱的女人精神開始變得不好,魏修的好日子也就僅存於表麵的嬌貴小少爺了。
憑什麼他是個私生子?這悲劇是誰造成的,他活不下去自殺了的母親不能給他答案,魏修就得靠自己去找。
在魏修的印象中,女孩子都是纖弱柔軟的,他媽媽就是那樣,總是哭,很瘦弱,說話都沒什麼力氣,就連恨她自己生的孩子,連想弄死也總是下不了決心,埋起來總要挖出來,打完了之後總要道歉。
魏修不喜歡這樣,拖拖拉拉糾糾纏纏,他媽媽畢生做的最勇敢的事情,就是
死。
魏修也恨她,可是大一些了,他更恨自己,他是個男孩子,理應保護媽媽,所以他想要回到魏家,幫他媽媽向魏國安報複。
但是今天,有些不一樣,魏修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到龍甜甜的身上,有些出神地看著她。
她不一樣。
魏修從來沒有遇見過像她一樣的女孩子,心狠,手黑,膽子大,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連他也無可奈何。
魏修想,要是他媽媽當時有她一半的狠心,那結局會是什麼樣?
“你想什麼呢?”龍甜甜再度湊近魏修,和他呼吸近得幾乎要貼上,眯著眼睛道,“你這是什麼眼神,你在透過我看誰?”
魏修被揪住耳朵的時候,猛的從那夢魘一樣的狀態出來,他沒有推開龍甜甜,臉上憋得紅起來,卻無關羞澀,而是近距離盯著她肆無忌憚的臉,眼圈泛紅地問,“你……你不怕嗎?”
龍甜甜莫名其妙,“怕什麼?”
“外麵那個女孩,要是死了,”魏修說,“不,就算不死,你也逃不過,她那同伴一定去找老師了。”
龍甜甜有些奇異地盯著魏修,“你要把我告老師嗎?”
魏修搖頭,重複一遍,“她有很多同伴……”
“誰看見了?”龍甜甜笑得燦爛,抬起手微微歪頭,做無辜狀,“隻要你不說,誰看見是我動手了?”
“噓,”龍甜甜壓住魏修的嘴唇,“彆怕,這樓裡就門口有兩個監控,已經壞了啊。”
“所以親愛的,你要出賣我嗎?”龍甜甜靠在魏修的胸膛上,嘴唇似有若無地貼在他的下巴上,“嗯?”
魏修眼睛越來越紅,卻沒有推開龍甜甜,而是這樣近距離地看著她,哆嗦著嘴唇又問,“你……你不怕她死了嗎?”
“她不會死啊,”龍甜甜笑起來,態度輕慢,“你慌什麼,我的話你不信啊,我要她死,她早就死透了,我要她活著,她怎麼敢死呢?”
“就是斷了兩根肋骨,撞破頭,”龍甜甜還以為魏修害怕了,伸手摸了摸他頭頂,“這樣,你要是害怕,在這裡待著彆出去,等那個女孩被抬走了,我自己出去,你等黑天再出去就好啦。”
說話間,外麵已經有聲音傳過來了,很多人,烏泱泱的,吵吵鬨鬨,還夾雜著女孩子的尖聲控訴,罪魁禍首當然就是龍甜甜
。
魏修又精神緊張起來,但是他既沒有像龍甜甜想的那樣推門出去舉報,也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隻是一錯不錯地盯著龍甜甜的側臉,看著她的表情始終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
那些人應該是把那個女孩抬走了,但是還有幾個人在尖聲控訴的受傷女孩的指使下挨著個屋子找,“我在樓下看著來著,她絕對沒有出這個門!”
有兩次找人的同學經過雜物間,魏修心跳得要蹦<出來了,但是龍甜甜堪稱悠閒地靠著魏修,甚至還有心情摩挲他薄薄的腹肌。
魏修抓住她的手,在一個人再次路過的時候眼角狂跳,這裡其實並不隱蔽,魏修覺得,他們馬上就要被找到了。
龍甜甜見他怕得厲害,不由得好笑,輕聲開口,“人又不是你打的,你怕什麼?怕我誣陷你啊?”
魏修一把捂住了龍甜甜的嘴,側頭聽著就在兩人不遠處的一個同學腳步聲越來越遠。
龍甜甜挑了挑眉,她躲這裡,自然是因為有絕對的把握不被找到,她的係統就算現在連退了好幾個等級,但是好歹也是和她差點毀天滅地的老夥計,隱藏一個雜物間跟玩一樣。
不過讓她比較意外的是魏修竟然沒有在人找過來的時候衝出去舉報她,畢竟她先前那麼對他,他捅她刀子也算正常。
龍甜甜甚至想好了應對的辦法,可魏修看上去比她還怕被發現。
這就有點意思了,難不成他還能是個有心理疾病的,專門喜歡人對他不好?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後,魏修這才一手心汗地鬆開了龍甜甜,他確實整個人都有些不對勁,等到聲音徹底沒有了,兩個人才開門出來,這時候已經一點多,下午兩點就上課了,龍甜甜四外看了看,拉著魏修一路跑到一樓,沒走前門,而是鑽進一樓最靠邊的一間教室,打開最靠路邊的窗戶,率先跳下去了。
魏修跟著跳下來,他腿還有些不便,做這些的時候,他全程心臟狂跳,他幾乎沒有做過這樣出格的事情,總是把自己拘在一個小方框裡麵,哪怕紙條再是繁密,也要按照這個框框生長,才能得到他想要的。
可是這樣一來,時間就會非常非常的漫長,要等到他長大成人,要等到一切塵埃落定。
魏修從前都是按部就班地走,但是這一天,魏修親眼看著龍甜甜把欺負她的人打得頭破血流,不光不自首爭取寬大處理,或者裝可憐,而是壓根不打算承認,魏修覺得自己給自己定的那條路線突然就看不到頭那麼漫長。
從教學樓後麵翻出去,又翻了學校後麵的牆,魏修腿還沒好,跳在學校後麵一堆爛瓦上麵的時候,疼得臉都白了,但是他卻覺得心裡燒起了一把火。
一把連他自己都還理不清的火。
龍甜甜折回來扶他,罵他嬌氣,魏修一瘸一拐地跟著,以為她要回家,結果跑的時候,她吵著熱,
跑到學校對麵商店買雪糕去了。
魏修坐在學校側麵林蔭道上坐著,這裡這時間沒有學生了,因為下午快要上課了。
魏修看著龍甜甜姿態懶洋洋地從學校對麵晃悠過來,現在怕是學校裡麵好多人在找她,她卻還敢過來,而且她專心致誌地吃著手裡的雪糕,連馬路上的車都不看,竟然也沒有車子危險地從她身邊過,魏修這瞬間覺得,好像這個世界一切的秩序對她來說形如虛設。</他心裡那把火燒得越來越旺了。
上課鈴響,魏修起身,龍甜甜扔給他一根雪糕,說道,“你今天沒見過我,吃了之後回家去,就和老師說腿疼,明天周六去找我,我們去遊樂場玩。”
魏修接了雪糕,抓在手裡冰冰的,他卻覺得燙得厲害,像龍甜甜這個人一樣,燙得他心頭大火燎原,一個念頭隱隱約約地冒出來,像是即將破土而出的嫩芽。
龍甜甜等著魏修說話,威脅的話就在嘴邊上,她又需要素材,遊樂場是小年輕戀愛必須去的地方,所以魏修去也得去,不去龍甜甜就想辦法逼他去。
但是魏修抓著雪糕傻兮兮地看了她兩眼之後,居然低頭撕開包裝,咬了一口之後,悶悶地嗯了一聲。
這回變成龍甜甜稀奇了,魏修不是吧,先前那麼狗,被折騰成這樣也沒妥協,看她打一架就害怕了?
鈴聲又響起,龍甜甜看魏修起身,吃著雪糕一瘸一拐地走了,他的筆袋落在了雜物間,他一隻手拎著雪糕袋子,走了一段路,自己對自己說,“今天這件事她要是逃過去,明天我就去找她。”
龍甜甜看了他幾眼,這才有些莫名地朝著學校裡麵走去,腳步不緊不慢,邊走邊和係統說,“你說魏修這是不是得病了?斯德哥爾摩?這也太快了,我還沒囚禁他呢。”
係統從自閉狀態恢複,慎重道――不像。
龍甜甜走到教學樓門口,雪糕也吃完了,扔在垃圾桶裡麵,朝著樓裡走的時候,路過整理儀表的大鏡子,她腳步沒有一絲停頓,但是鏡子裡麵的人卻在幾步之間,有些亂的頭發整整齊齊地紮好,校服衣服上的灰塵和血點都消失,包括手上的傷口以及她嘴角的巧克力漬。
進屋的時候,整個教室都寂靜了一瞬,和她一個班級,坐在前排的潔柔轉過頭看到了龍甜甜,嘴長成雞蛋那麼大。
龍甜甜像個好學生一樣坐下,但是屁股沒等坐熱,就有老師親自叫她去辦公室。
不出意外,是對峙。
但是龍甜甜一臉的清純無辜,在走廊上的時候,纖瘦的手抬起來彆了下自己耳邊的碎發,微微仰著頭裝著很高興的樣子,問走在她前麵的班主任,“老師,上次月考成績下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