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孤行,隻覺得周遭比方才還清冷了不少。
謝元睿看著低頭不語的阮蘅也不知從何安慰起,方才她與李玠站在一處,他才覺得自己輸得徹底,二人之間似有冥冥間的糾纏,他隻是個無法插足的外人。
阮蘅取下方才李玠給她的簪子,這正是李家正妻才會有的五鳳朝陽金玉簪,她輕輕撫著,上麵似乎還殘留著李玠的溫熱。
阮蘅無奈一笑,這東西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她手中,她掀開帷裳,見青禾正坐在車夫身旁,她眼眸微閃,“青禾,獻王殿下已回城了嗎?”
青雲往回瞥了眼,“回姑娘,估摸著這會兒工夫,王爺應當已回城了。”
“嗯,好。”阮蘅回過身,看了謝元睿一眼,眼底是淺淺的笑意,“謝大哥,日後珍重。”
謝元睿一驚,回過神阮蘅要做什麼的時候,為時已晚,他即便伸手拉她,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的衣擺從手心滑過,“阮蘅!”
謝元睿這聲驚呼驚動了青禾,他一偏過頭便見一道瘦小身影推開馬車夫,毅然從馬車上一躍而下。
“阮姑娘!”
馬車不慢,阮蘅落在地上時,整個人翻滾了幾周,身上疼得緊,可她隻咬著牙悶哼了一聲,便爬了起來。
車夫早就嚇傻了,趕忙拉緊韁繩致使馬停了下來。青禾先他一步,可趕回阮蘅身旁時還是晚了一步,“阮姑娘。”
阮蘅將那隻金玉簪抵在自己頸間,死死盯著青禾,“我要回城。”
謝元睿下了馬車,見她如此,刹那驚慌,“阿蘅!”
青禾看著阮蘅,握著劍的手微微收緊,伺機而動。
阮蘅自然知曉他要做什麼,她攥緊了簪子,一咬牙,在頸間狠狠劃下,細密的血珠從傷口湧出,霎時間便是一道血痕。
青禾手一緊,不敢再動,“阮姑娘!”
“阿蘅!”
阮蘅依舊隻是盯著青禾,一字一句堅決不已,“我說——我要回城!”
謝元睿雙眸微慟,他如今明白了,原來阮蘅從未妥協過,她答應李玠跟著他走不過都是她的緩兵之計,她在等著李玠入城,待他入城後她再折回去。
阮蘅將簪子繼而抵在脈搏之處,“青禾侍衛,你應當知曉我略懂醫術,這一簪子下去,如何死得最快我很清楚,你可以試試,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簪子快。”
青禾不敢貿然,他得王爺吩咐要將阮蘅安然送回瀘州或是西臨,若是阮姑娘出事了……
“我說了,我要回城!是讓我回城,還是阻攔我讓我死在這兒,你自己抉擇。”
青禾不敢動,正猶豫著。
阮蘅輕笑一聲,“既然青禾侍衛無法抉擇,那我替你做決定,回城!是讓我死在這還是去往西臨的路上,又或是索性死在西臨,青禾侍衛似乎也把控不住。”
阮蘅的意思已很明了,或死,或是回城。
可回城也是死。這事關阮蘅的性命,青雲不敢斷然下決定。
“青禾,你送她回去吧。”
這一聲讓青禾與阮蘅都尤為差異,二人皆未想到,先妥協的會是謝元睿。
謝元睿歎了聲氣,“阮蘅,他想讓你平安,而我隻是想讓你不被束縛,你既然執意要回去,我也不會攔你,可這命是你自己的,萬不可糟踐。”
阮蘅紅了眼眶,“謝大哥……”
“我會立馬趕回京籌集物資讓人送來,若有所需,你傳信來就是。”謝元睿偏過頭去,故作不在意,“那就快回去吧,快要封城了。”
“謝大哥,多謝。”阮蘅二話不說往回跑,青禾跟了上去。
謝元睿看著她的背影,麵露苦澀,隻他自己知曉,他不是放她回蓉城,而是放她離開了。
這些年的執念,他都該放下了。
他垂眸喃喃低語,“阿蘅,唯願你平安。”
……
這一路滿是倉皇而逃的百姓,百餘人中隻阮蘅格格不入,她逆著人群往蓉城而去,周遭滿是不解與錯愕的目光。
眾人恨不得都往外逃,她卻一個勁兒地往回跑。
終是有人看不下去了,一老婦人一把攔住她,“姑娘,姑娘,莫要回去了,蓉城有天花,會死人的,趕快走吧,跟著我們一道去瀘州,獻王殿下會派人安頓我們的。”
阮蘅搖了搖,“我要回去的,我……家人還在城內。”
“可自己的命固然重要啊。”
從一旁走來一男子,拉過老婦人,“娘,你與她廢話什麼,她不要命就不要命了,管她做什麼!我們自己走就是了。”
經過之人皆是搖了搖頭。
阮蘅沒多想,就往蓉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