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蘅怔住,李玠方才那話縈繞耳畔,她有些恍惚,“你……你說什麼?”
他接住他?
“沒有聽見?”李玠挑眉,“既然如此,那就作罷。”伴著話聲,他將手放了下去。
“聽見了,我聽見了!你不許反悔!”阮蘅生怕他又改口,慌忙應下,她撐著身子往牆側挪了過來,“那我下來了。”
阮蘅不帶一絲猶豫,縱身一跳,即刻落入寬大的懷抱中。
對上李玠的冷眸,阮蘅心虛地躲閃著,“我如今已經進來了,你不可再將我趕走了。”
“你須得事事聽我安排,不可肆意,否則——”
“我會的,我會的!”阮蘅連連應聲,李玠既然能應允她入村,自是有法子再將她丟出去的,她知道他說到做到。
窩在他懷中,阮蘅有些不自在,“放我下來吧……”
也不知李玠究竟有沒有聽到這話,他將懷中的阮蘅又緊了緊,麵色比方才還沉了些許,“怎麼又輕了,這些天都沒吃飯?”
“吃了。”阮蘅實話實話,“可鋪子裡太過繁忙,就算吃了也管不了幾個時辰。”
“你啊……”不將她放在身邊,他也無法時時顧著她,李玠輕歎了一聲氣,將她放了下來,“走吧,先帶你去見你師傅。”
“好!”阮蘅欣喜,踏著稀碎的步子跟著李玠,“殿下,你怎知我會□□進來?”
“你都有膽子跑回蓉城了,我還會想不到你會偷偷入村?”李玠嗔了她一眼,“這是最後一回。”
“我保證。”阮蘅乖巧應下,“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一路往村中走去,所見之景比初來時更為蕭條,路上已瞧不見往來的村民與嬉笑打鬨的孩童,隻依稀有幾個步履匆忙的守衛,壓抑的氛圍撲麵而來,阮蘅似是都聽見了從各家傳來哀歎與啜泣聲,壓得她都喘不上氣。
“這些日子你跟著我,隻許在這附近走動。”李玠又指了指遠處守衛最為森嚴的屋子,“所有身染天花之人皆安置在那,太過危險,你不許靠近,而有接觸者數十人,如今雖無跡象,可還是要小心謹慎,我都將他們安置在這附近的五間屋中,阮蘅,這是我最後的讓步。”
阮蘅連連點頭,“我不會亂跑,不會讓你與師傅為難的。”
“餘老前輩是第一個看診天花之人,他一直周轉於病患之中。”李玠將她的碎發理了理,“你可以見他,不過不許與他過分接近,如今感染天花的起因還未查明,一切都是未知。”
“今日這些人瞧著或許無恙,可明日說不準就發病了。餘老前輩每日接觸眾多病患,不免會有些疏忽,你若要照顧旁人,先得照顧好自己。”
局麵已至此番嚴峻地步,雖是在意料之中,可再聽李玠說起,阮蘅還是不免心神感傷。
李玠帶著她去了西麵的一處廢宅,她未入宅院,便見一道蒼老的身影正坐在窗旁,一筆一劃寫著什麼,阮蘅能猜到是藥方子。
可她無心顧及,隻緊緊盯著他的麵龐,他臉上的倦意難掩,幾道皺紋刻在他眼尾之處,深淺溝壑縱橫,鬢發也添了幾抹蒼白。
幾日不見,他似是又蒼老了不少。
阮蘅鼻尖發酸,眼眶微微濕潤,隻低聲呢喃了句:“師傅……”
那背影怔住,握筆之手也是一頓,他隻以為自己聽岔了,而後想起什麼,緩緩轉過身來。
見到屋前的阮蘅,他灰暗的雙眸霎那兒一亮,“丫頭!”
阮蘅哪裡還忍得住,快步走了進去,就要撲上前,“師傅。”
倒是餘鴻才先回過神,往後退了幾步,“莫靠近莫靠近,為師還未來得及換衣裳呢,臟。”
李玠比她還快上一步,他一把攥住阮蘅後領將她扯了回來,“忘了方才我是怎麼與你說的?”
阮蘅收回了心思,自知失態與理虧,低著頭認錯。
餘鴻才看了看李玠,又看了看阮蘅,眼裡起了意味深長的笑意。
李玠隻裝作什麼也未瞧見,在阮蘅掙紮之初便鬆了手,在她一旁囑咐,“你今日就先待在這兒,狀況不明不可莽撞,若當真要出這宅子,也讓人跟著,明白嗎?”
李玠對餘鴻才恭敬行了個禮,“前輩,還請您勞煩照看她一陣子,晚輩還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若有要事,差人來尋晚輩便是。”
餘鴻才擺了擺手,“去吧,彆耽擱了你的事。”
李玠又看了阮蘅一眼,這才匆匆走了出去。
李玠一走,阮蘅正迫不及待想與自家師傅說些話,卻不想餘鴻才陡然板下臉來,絲毫不顧情麵斥聲道:“日後出去了彆說是我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