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數來, 安妮已有六年未見過自己的女兒了。
最初時安妮並沒有察覺到危險,因為和尼特羅關係很好,在得知自己女兒想要殺了他時, 她立刻就拒絕了女兒想要去獵人協會的要求,但是海倫娜任性驕縱, 若不滿足她的要求, 她就在王宮內大肆破壞, 恰巧那個時候, 反抗軍已成氣候,安妮兩頭顧不過來, 於是默許了貝芙利送海倫娜出境的舉動。
海倫娜當年離開奧希時才隻有六歲, 誰能想到,那本以為是小孩子任性的玩鬨, 卻未成想再見時已是物是人非。
安妮輕輕地拍著女兒的脊背, 用手指一點點的感受著她的成長, 比以前高出很多,也成長了不少, 和那個人……越來越像了。
她胸口發澀, 心中隻覺得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悵然和欣慰。
孩子長大了。
卻不是在她的眼前。
安妮有著淡淡的失落。
“媽媽。”可琳娜在她的掌心蹭了蹭臉頰,藍色的眼睛裡有著澄澈的光,“你不該來找我。”
安妮幽幽歎了口氣。“你也不該回來。”
“但是你來了, 海倫娜很高興。”她眼瞼微垂,長翹的睫毛掃過安妮的掌心。
安妮怔了一下,她看著可琳娜, 唇角微微上翹,勉強保持這一個母親的臉麵,但她的眼睛裡對女兒的愛意卻無法再遮掩。
“海倫娜。”安妮慢慢站起身,她牽著可琳娜的手走到床邊,親自為她整理床鋪,動作嫻熟流暢。
身為王女她不應該會這些下人做的東西,但身為母親,她在女兒還小時就將這些全部學會了。
她與可琳娜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說道:“在你未出生前,我曾想過帶著你離開奧希,到一個偏僻的鄉下去居住,我看好了合適的地區,買好了房子,準備好了一切可以讓我們幸福生活的物資。”
可琳娜朝著她靠了靠,伸出手抱住安妮的腰,戳了戳她身上穿著的鎧甲,冷聲道:“硬。”
安妮立刻將這套能夠防禦子彈的鎧甲褪下,將女兒抱在懷中。
溫熱柔軟的身體中還帶著一點淡淡的奶香,安妮臉上笑意越發明顯。
“你出生後,我就沒有再想過這件事,你知道為什麼嗎?”安妮問道。
可琳娜搖了搖頭。
“猜猜看。”
可琳娜想了想,說:“為了我。”
“真不愧是我的女兒,一猜就中!”她點了點可琳娜的鼻頭,寵溺道:“你出生後不久,我經曆了四次刺殺,你的父親也是在那個時候為了救我而死。”
“從那個時候,我就明白,躲避不是辦法,我必須要讓你活下來。一個軟弱的母親隻會造成悲劇,所以,我要成為王。”
安妮的聲音很淡,她的決心卻無比的堅定。
“父親是什麼樣的人?”可琳娜突然問道。
海倫娜在記憶中並沒有所謂父親的影像,而安妮也從未告知過她父親的存在。
安妮仔細想了想,搖頭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
“嗯,我並不喜歡他,也不願意了解他,他是什麼樣的人跟我沒有關係,我們之間與其說是夫妻,還不如說是合租的室友。我不乾涉他,他也不乾涉我。”
安妮揉了揉可琳娜的頭發,聲調輕柔,“因他才有你,他為我而死,我會記住他的長相,並讓他葬進王陵,這已經是高規格的禮儀了。”
可琳娜沉默了一下,悶聲說;“你騙我。”
如果真的不喜歡,怎麼會用這麼甜蜜的聲音來訴說他?又怎麼會願意為他生下孩子?
她對他的愛意,即使是可琳娜這麼遲鈍的人都能感覺到。
安妮並不奇怪女兒的敏銳,她想了想說道:“他是奧希裡新晉的貴族,手中掌握著富可敵國的財富,但比我年長十五歲,曾經有過一次婚姻,前妻亡故後一直未娶,父王為了籠絡他,而他也為了在貴族圈子中站穩腳跟,就娶了眾多兄弟姐妹中最不起眼的我。”
“我的母親不過一屆庶民,父王出宮遊玩時與母親有了接觸,於是有了我。她本以為會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卻未曾想到父王將她娶回去時,等待她的是十幾個‘姐妹’。”
說到這的時候,她的語調漸低,眼中露出一股狠意。
可琳娜猜著她的童年過得並不愉快,於是抬手拍了拍安妮的後背,安妮神色緩和一些,笑了笑。
“我沒事,都過去了。”她在女兒額頭上親了一下,似是喃喃,“都過去了……”
安妮少年時的時光充斥著無儘的痛苦與折磨,母親在她八歲時就病故,她被寄養在王後那裡,但王後亦有三個子女要照顧,對她的存在並不在意,瑪格麗特家族血脈特殊,到了一定年齡會自動開念,但時間越早越好,身為奧希的公主,八歲還不開念已經是一個廢人。
王後的無視,成了她被人欺辱的源頭。
若不是西蒙斯公爵憐憫,讓她與貝芙利一起生活,她可能活不過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