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熱鬨是人之天性。
哪怕是人命案子,還沾上了刑部,也有這麼多人跑來醉太平。
往日最喜歡逛的園子沒人去,倒是前頭的大堂坐滿了人。
池璋也是這麼被同窗拉來的。
家裡出了那麼大的事,他原本沒心思玩樂。
可書院放假,同窗們都來,他也不好掃興。
看他興致不高,好友戴嘉遞了碗茶過來,低聲勸道:“知道你不樂意聽彆人說自家的閒話,可反過來想想,這也是好事。你那二伯,獨占家財,虧待兄弟,欺淩侄女,實非君子所為。現下他的所作所為,已經公之於眾,你們一家日後再不必忍受不公了。”
池璋歎了口氣,點點頭,表示接收到了他的好意。
他不是迂腐的人,所謂為親者諱,那也得看是什麼親。
二房知道是母親設計引人去的,已經徹底翻臉了。
雖然還住在一間宅子裡,可分居勢在必行。
日後能不能維持住麵子情都難說。
想通這一點,也沒什麼不好聽的。
戴嘉興致勃勃,問道:“聽說那位樓郎中去你們家了?他是不是真的和傳聞中一樣?”
“哪個傳聞?”
“呃……”戴嘉一時還真答不上來。
關於這位樓郎中的傳聞,可有好幾種說法。
早年,他還在無涯海閣的時候,說他一點也不像武將世家出身,說他是個耐心做學問的人。
單這兩句,就已經很了不得了。
世人重文輕武,文人很難認同武將,第一句卻是將樓晏視為同類,可見其為人品性。
至於第二句,他的老師是玉衡先生,能跟著耐心做學問,應當是什麼水準了?
後來,他成了樓郎中。
下場便高中,才學自然有的。
屢破舊案,也非無能之輩。
可是,被太平司沾上的大戶,少不得出血割肉,這就說不過去了。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池璋壓低聲音,說道:“他走的時候,我們給了這個數的茶水錢。”
看到他伸出五根手指,戴嘉琢磨了一下:“五百兩?”
池璋點點頭。
“這茶水錢可真夠貴的。”戴嘉搖頭歎氣,“可惜可惜,玉衡先生英名一世,怎麼就收了這麼個關門弟子……”
想必這句話,在無數學子心中忿忿想過。
玉衡先生,那可是玉衡先生啊!
說話間,那位樓郎中進了醉太平。
剛才還交談熱烈的大堂瞬間安靜下來。
池韞坐在角落,沒摘冪籬,透過薄紗看過去。
他還是那樣,帶著一群皂衣差役,浩浩蕩蕩,架勢十足。
一進門,醉太平的掌櫃管事們便迎上來,個個鞠躬哈腰,恭敬十足,一副聽憑差遣的模樣。
能在京城開這麼大的店,醉太平背後的東家自然有背景。
刑部司郎中,百姓眼中固然是個大官,但在顯貴眼裡不算什麼。
做出這個樣子,無非怕麻煩罷了。
畢竟,惡犬不分好歹,惹上了就要咬一口,很麻煩的。
尤其這隻惡犬,還是上麵那位豢養的。
池韞心裡轉過這些念頭,默默飲下一杯茶水。
他那樣的聰明人,把自己弄成一副惡犬的模樣,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