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時薇回頭的那一瞬間,韓縉陡然回過神,匆忙轉身避開了時薇的視線。
冰冷堅硬的牆壁將裡外切割成兩個涇渭分明的世界……
那歡聲笑語的一幕分明已經從他的視線中消失,卻依然像是被某種魔咒刻在他的腦海中,怎麼都揮散不去。那些不願回想的記憶又爭先恐後的破土而出。
在他的記憶裡,母親威嚴優雅如同高高在上的女王,她會用最嚴格的標準要求教導他,讓他從小就知道如何做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也會給他最好最昂貴的一切……卻唯獨不會像麵對戚靜時一樣,卸下自己冰冷的偽裝,露出那樣溫柔憐愛的眼神。
就好像,他們才是一家人一樣……而自己隻是個多餘的存在。
讓他覺得,自己從來都是不被所愛的。
有些事,最怕有了對比,於是便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所以他不喜歡這一幕。
所以他不喜歡回到這個家。
韓縉閉上眼睛,他知道自己應該離開了,從時薇離開這個家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最好再也不要相見。
反正她也隻是為了母親回來的,要不了多久就會離開,自己隻需要視而不見,等她離開之後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韓縉感覺雙-腿無比沉重,幾乎無法挪動腳步。
廚房裡的笑聲不受控製的鑽入他的耳朵,韓縉緩緩握緊了手,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其實他根本沒有自己看起來這樣什麼都不在乎,他不願意承認自己會嫉妒一個這樣的女人。
但這一刻,再次看著她和母親在一起的那一幕……那隱藏多年的嫉妒,經曆了種種複雜的化學反應,被這三年的時光蒙上了冰冷的外衣,最終演化成了某種愧疚。
他不得不承認,他在遷怒一個無辜的女人,一個深愛著他的人。
而她甚至直到此時此刻,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喜歡她。
這本不是她的錯。
一定要說做錯了什麼,大概隻是,不該愛上他吧。
………………
時薇親手做了手擀麵,和韓夫人劉阿姨一起吃了,吃完她又把東西收拾好,看了看時間也不早了便就準備離開。
劉阿姨看著韓夫人感歎道:“人啊,就算不記得事了,還記得喜歡你做的麵……”她還想說要是你和韓縉能好好的就更好了,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時薇柔聲道:“以後有機會,我還會再回來看望媽的。”
劉阿姨點點頭,道:“我送你出去吧。”
時薇連忙擺手拒絕:“您還是留下照顧媽吧,我一個人可以回去,您不用擔心的。”
劉阿姨也就沒有勉強,囑咐一番後看時薇走了,就推著韓夫人回去休息。露過書房的時候看到裡麵有亮光,疑惑的看了一眼,就看到韓縉坐在裡麵。
“阿縉,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劉阿姨有些意外。
韓縉抬起頭,麵容平靜的道:“回來了有一會兒了。”
劉阿姨心裡咯噔了一下,“回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
韓縉笑道:“還要準備下周會議的資料,所以沒來得及和您打招呼。”
這樣啊……難怪沒有碰到時薇。
劉阿姨心情有點複雜,韓縉難得提前回家一次,時薇也碰巧過來了,但哪怕這樣也沒能碰麵,該說是有緣,還是無緣呢……
“那你忙吧。”劉阿姨囑咐道:“也彆太辛苦了,早點休息。”
說完歎息著離開了。
韓縉收回視線,唇邊的笑容消失,眼眸深不見底。
其實他見到她了,但如果他出現的話,她大概會很不自在,甚至不敢再來,所以自己根本沒有出現的必要。
有些事也是該放下了。
至少她對母親是真心的,既然她還願意回來見母親,自己又何必做那個惡人,隻當做看不見吧。
………………
韓縉不打算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但是這些天卻總是莫名其妙的想起那個女人,想起她看著母親時溫暖的眼神,想起她曾經有多麼愛他,想起她對他的眷戀和依賴……好像自己是她的全世界一樣。
而自己最後什麼都沒給她,逼著她離開了這個家。
殘忍的像是一個冷血動物。
這天開會的時候,韓縉走神了,他忍不住去想,那個女人離開他以後過的怎麼樣……會不會以淚洗麵,會不會被欺負,畢竟她看起來就很軟弱的樣子。
和他離婚,大概是她這輩子做的最有勇氣的事了。
散會後韓縉回到辦公室,麵容冷峻嚴肅,陳欒跟在韓縉的身後,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總覺得今天的老板看起來有些不對勁,原本就夠冷了,今天更是零下幾十度,讓人瑟瑟發抖,難道是今天會議的內容他不滿意嗎?
就在陳欒琢磨著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讓韓縉不高興的時候,就聽到韓縉淡淡吩咐:“你去了解一下,戚靜最近的情況。”
“什麼?”陳欒一愣,差點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老板竟然在問戚靜的情況?他不是巴不得這個女人早點滾出他的生活嗎?以前三年都沒見韓縉提過一次,而最近短短一個月,卻已經吩咐了三次關於戚靜的事,這頻率也太高了。
太陽西邊出來了嗎?
韓縉抬眸看向陳欒,那眼神看似平靜,卻莫名的令人腳底升起一股寒意,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沒聽明白?”
陳欒一個激靈,“明白了,我這就去!”
雖然不明白老板這是哪根筋搭錯了,但說真的……其實陳欒也有點好奇戚靜的近況呢。
不論如何,還是趕緊把這件事辦好才是真的。
僅僅一個小時後,資料就已經被陳欒整理好做成文件夾,放在了韓縉的桌子上。因為時間不長,其實消息也不算多,幾張紙就寫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