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淅淅瀝瀝的,總是下不完的樣子,江南煙雨意境很美,但身處其中,這等潮濕的氣候讓在京中居住多年的妙娘還是有些不適應。
即便是撐著傘,但風一吹,雨也會漫到她身上來。
但她還非去一場不可,她的外祖母重病在床,一大早舅母就讓人過來說了,想讓她過去看看。妙娘也沒辦法不去,其實她在剛回來那些日子有空都會去探望,但是到底嫁人了,雖然都是程家,可總往四房跑也不是一回事兒。
走到四房時,下人早就等著了,妙娘讓丫頭收了傘,才匆匆的問二舅母:“外祖母如何了?哎,我是擔心的不得了。”
二舅母討好一笑,但又覺得作為長輩這樣討好一個小輩不對,故而道:“這次因為下雨,老毛病犯了。”
具體是什麼老毛病,二舅母也沒說出來,妙娘心裡卻是一清二楚。
外祖母其實就是想在她這裡求一個保證,讓她負責表兄表弟們的前程,覺得她該報答,隻因她沒有明確答複,外祖母不惜以病相逼。
她自己掀開簾子進去,果然看到一個瘦弱的老人躺在床上,妙娘過去時緊握住外祖母的手:“外祖母,妙娘來看您了。您要快快好起來才是,謝表姐在京中最惦記的就是您了,這次我回來,她是一定要讓我多照顧您。”
“我知道,霜姐兒也是個好的,你們都是有孝心的好孩子。”四老太太睜開渾濁的眼珠看著容色驚人的妙娘,她沒想到僅有一次下賭注,還真的賭對了。
隻可惜,即便賭對了,她們卻完全不顧及四房,若有貴人提攜怎麼會如此?
妙娘笑道:“要說孝心,誰也比不得我娘,無論是對您還是對我祖母都是一般的孝順。”這些年程氏和顧清沅可沒少幫襯程家四房,先是雅表姐的丈夫能被推薦入監,後來又外放為官,都有顧清沅幫忙。
再有聽安廷也提過,讓程家族裡的表兄們可以隨顧清沅去河南,在他幕下做事,這樣日後也能獨當一麵,但卻沒人願意去河南,都嫌棄的很。
就這樣,誰能保證他們一輩子富貴啊。
姻親之間存在互相提攜,可也要你能被提的起才是啊。
想到這裡,妙娘又問起二舅母:“以前老太太吃的什麼藥方子,要不要淘換一二?”
卻見外祖母擺手:“妙娘,我這病一是身上的病,二來也是我自個兒心理的病。我還有點話對你說,正好你兩位舅母都在此處。”
“不知道您的心病是什麼呢?”妙娘淡淡的問。
外祖母忽然渾濁的眼珠裡冒著精光:“我的心病就是我這幾個不成器的孫子,你現在是吏部尚書的兒媳婦,狀元之妻,要幫他們隨手的事情。我也不奢望他們大富大貴,但隻要有個官身,我就滿足了。”
還有個官身就不錯了?
妙娘覺得自己難道長的就這麼像冤大頭嗎?
她正準備說話,隻聽外祖母又道:“我知曉你肯定在心裡覺得麻煩,可親戚嘛,不就是相互提攜的嗎?當年你爹還隻是個窮書生,即便中了進士又如何,若非是有我們四房的體麵,怎麼會得到宗房和二房的照拂,所以我這個要求不過分啊。”
其實她言下之意就是沒有程家,今日還沒你顧妙娘嫁給程晏呢。
大舅母和二舅母紛紛覺得不妥,大舅母忙道:“老太太,這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您又何必強求妙娘呢。再者,她也隻是個小媳婦,哪裡能說的上話。”
二舅母也趕緊附和。
她們也很怕妙娘生氣,都知道小姑子最寵這個女兒,她要是在小姑子跟前說些什麼了,恐怕到時候關係就真的斷了。
可不管倆個兒媳婦如何忐忑,四老太太依舊盯著妙娘。
卻見妙娘笑道:“外祖母,你言重了,這天下誰敢保證誰有官位?就連我家郎君都得中了進士才授官的呢。若幾位表兄弟在學業上有何不懂的,我想不管是基於我的關係還是我家郎君對族兄弟的友愛都會幫的。我太婆婆當年在京中時就說過,君子之澤五世而斬,興許我家倦哥兒日後中不了舉,連個秀才都沒有,我都不能保證他一定有官身呢?又如何保證您。”
她說完又對兩位舅母道:“其實我爹娘也一直很感激外祖母,故而對雅表姐還有幾位表兄進國子監讀書都是能幫則幫,但這朝廷也不是我們家的朝廷。也拜托您二位,若真的遇到什麼難事了,我一定是能幫則幫。”
大舅母和二舅母都羞慚的很。
回來時,妙娘就跟程晏抱怨了一通,程晏也是剛從宗房過來,他也是無奈笑了笑。
妙娘瞬間就明白了,“看來你也是如此。”
程晏點頭:“是啊。我倒是想挑幾個得力的幫手,但他們哪裡都是想去給我辦事兒的,都是想當大爺的。”
夫妻倆有共同的境遇,也能互相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