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這會子隻餘駱卿和萬院判兩人,兩兩相望半晌,還是駱卿先動作了起來。
她從袖中掏出把匕首,緩緩推到了萬院判麵前。
隻見匕首上刻有龍騰圖案,而那盤虯著的騰龍不但氣勢威武,一雙由紅瑪瑙鑲嵌出來的眼睛更是活靈活現,多了份殺伐之氣,真真是巧奪天工。
這把匕首許多人都認識,這是當年怡親王頭一次上戰場得勝歸來後先皇特命兵部的武備監做的,世上隻此一把。
駱卿見萬院判如哥哥所言,當真一眼識出了這把匕首,才緩緩道:“萬院判,這是您要的信物,我怡親王府對您的承諾!”
萬院判看著桌上的匕首,良久,緩緩伸出手將那把匕首收進了衣袖裡,而後起身,帶著駱卿去了藥房。
進了藥房後,萬院判從一處角落裡拿了一根分了樹杈的樹乾子來,將房梁上吊著的一包藥給取了下來。
他將藥包打開後裡麵赫然躺著的是三封信,一封是太皇太後母家給他的,一封是萬明河寫的他所知的參與其中之人的名單,還有一封是他手書的陳己罪,細數了他的罪過。
最後,裡麵還放著當年從長寧長公主府中搜出來的毒藥。
駱卿接過信,問道:“萬院判可曾瞧過信裡所書之內容。”
“父親將這些東西交於我時,是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彆看,待得機緣來時再將東西交出去,我想著,是時候交出來贖罪了。”萬院判重重地歎了口氣。
駱卿沒再多說什麼,謝過萬院判便出門去尋萬夫人學銀針之術了。
既然這是她來萬宅的名目,總也要將戲做全的。
臨近晌午的時候駱卿才回了怡親王府,離言淮散值還早,駱卿怕出什麼岔子,擅自做主先將三封信都給拆了。
與太後說得差不離。
宸妃娘娘不是被長寧長公主毒殺,而是被太皇太後用計慢慢害死的,一點一點,讓那些個東西啃噬她的生命。
而萬明河起初隻是幫著太皇太後做了點小小的壞事,可是後來太皇太後借此威脅他,又拿國家社稷說事,替她將此事瞞了下來,還給死去的宸妃娘娘用毒,說宸妃娘娘是被人毒殺的。
長寧長公主的丈夫當時在朝中與太皇太後母家頗多不對付,他們也借此鏟除了異己,當真是好手段。
還有那份名單,但是萬明河知曉的就有七八個,不說皆是肱股之臣,官位也不算小,都能在朝中說上話。
他們知曉了事件的來龍去脈,可是單憑一封信,死無對證,哪裡就能拿得住太皇太後?
駱卿心事重重,一下午是什麼也沒做,坐立不安地終於等回了言淮。
言淮一進屋就捏了把她的臉蛋:“聽說你今兒晌午就沒吃兩口飯?”
駱卿回頭佯作生氣地訓了紅梅一句,將人打發出去了,這才拉著言淮在飯桌邊坐下。
“我們用飯吧,用完飯我給你說個事兒。”
言淮是知曉她今兒去了萬宅的,聽她的意思該有些收獲,他也不急,順著她的意思安安心心地用完了一頓飯。
兩人用了飯,是相對無言地坐了許久,還是言淮見不得她這般沉默先起了話頭。
“沒事,你說給我聽吧,我……信錯了人,其實是我一直不敢信罷了,當年母妃的事又是父皇徹查的,我也沒懷疑過她另有居心,罷了,說吧。”
他眼睛不好都能覺出駱卿的不對勁兒來。
駱卿咬了咬唇,輕啟唇瓣,將信上所書儘皆念給了言淮聽。
言淮臉上慣常的笑容端不下去了,手中現下沒有折扇,就用力摳住了桌子一角,聽得駱卿將信讀完。
末了,他隻苦笑著說了一句。
“太皇太後還真是處心積慮。”
駱卿見不得他這樣,她的哥哥要麼是溫潤如玉、要麼是意氣風華的,不該如此狼狽頹喪的。
她立時起身將言淮緊緊抱住了,學著他安撫自己那般一下下地撫著他的頭。
“哥哥,沒事的,想哭就哭吧。”
“我為什麼要為這種人哭?要為這種事哭?”
言淮說著不哭,可嗓音卻是啞了。
駱卿心疼他,道:“不是為他們哭,是為自己哭。”
言淮不再言語,隻是將頭埋在駱卿的懷裡。
半晌,他終於從駱卿懷裡退了出來,還用手抹了一把臉,眼眶都是紅紅的,而駱卿的身前已濕了一小片。
“怪不得當初我凱旋回京後皇上突然同我疏遠了,怕是被她提點了吧。”
駱卿不知曉皇上是不是無辜的,其實她是覺著不無辜的,哥哥這雙眼便是證據。
她輕輕握住了言淮的手,看著他的手紋,撫摸過他常年握劍長出來的老繭,道:“哥哥想做什麼便做吧,卿卿都會一直陪著你的。”
“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