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既然把泰坦尼克號建出來了,依照劇本故事順序從頭到尾拍一遍不就完了?
這樣一來,等電影拍完後,這艘仿品連拆都不用拆,直接就能拖去回收站賣掉了。
但可惜,想法很美好,現實很殘酷。
所謂的半艘泰坦尼克號,其實隻是一個外表空殼。
就比如說泰坦尼克號的頭等艙,位於二號攝影棚三十英尺深的人工湖上,甭管是航行中的餐廳戲份,還是海水漫灌時的沉沒戲份,都在這兒拍攝。
而三號和四號攝影棚,則搭建了下等艙、鍋爐房等多個場景,至於真正的甲板、懸廊、船尾以及半個船體,則在一號攝影廠。
之所以建出半艘泰坦尼克號,但卻把所有的內部場景從船身裡剝離出來,其實也是為了安全。
畢竟,真造一艘泰坦尼克號然後鑿沉也不是不行,但那沉沒戲份,可就真的不是在拍戲,而是在玩命了,雖然輪船沉沒時的吸力已被證偽,但下沉帶來的危險,還是顯而易見的。
正因如此,《泰坦尼克號》的拍攝安排和其他電影一模一樣,除了沉沒戲份以外,其他鏡頭,那自然是怎麼省錢怎麼來,卡車司機雖然是片場暴君,燒錢機器,但人家也不會和薑蚊一樣瞎糟踐,更不會和小鋼炮那樣,為了追求極度真實,讓演員重走一九四二逃荒路。
當劇組正式開拍時,所需要的素材,其實也就是傑克和露絲的愛情。
至於片頭的探潛打撈?
卡車司機在過去幾年的探潛過程中,就已經親自鑽入潛水艇,在泰坦尼克號的遇難地點拍攝了一通,剪一剪就能用,最多補做一些cgi畫麵,便可嵌入正片。
而老年露絲和考察船的流水素材,一個在馬裡布的豪宅裡拍,另一個則在雷恩勝利號上取景,這兩樣也不用羅蘭操心,因為卡車司機早就拍完了。
所以,當羅蘭坐在監控器前時,他所麵對的,就隻是劇組為了拍攝起航劇情而臨時搭建的南安普頓碼頭,當上船的鏡頭全部拍完後,模型碼頭便會永遠消失。
泰坦尼克號也會就此航行在海麵之上。
或許是卡車司機的慷慨讓羅蘭激動萬分,又或許是六年多以來,他已經習慣了從這些‘名導’的手中搶走導筒,埋頭搗鼓,所以在戴上導演帽後,他便瞬間進入了角色。
拿起分鏡頭草稿掃了兩眼,那歸屬於白月光的鏡頭,已經不知道在羅蘭的腦袋裡重放了多少遍,舉起導筒的同時,條理清晰的拍攝指令也順勢而出,傳遞至所有工作人員的耳中。
“一號機長鏡頭,拍攝車輛行駛至碼頭的畫麵……二號機特寫,抓拍凱特下車時的畫麵,注意,她抬頭的時候,鏡頭稍仰,她的脖子和下顎也非常美……”
“凱特,你待會下車的時候要保持優雅,這個你應該比我懂……”
當他指揮完交通,所有人員各就各位時,隨著場記的一聲脆響,布景中的人物,動了起來,“一九九六年八月一日,第一幕第一次拍攝,a!”
…………
這是一個繁忙的碼頭,人山人海,絡繹不絕,幾乎所有人的腦袋上都戴著帽子。
一眼望去,報童帽、寬沿帽、圓頂帽、漢堡帽,各種款式應有儘有,光是依靠帽子的形狀,便可大致區分每個人的身份,若是在配以他們的服裝,貧富差距,瞬間顯現。
有人叼著煙,有人駕馬車,相互碰麵之時,自然而然的避讓,將距離感刻畫的淋漓儘致。
而就在人們忙碌的同時,嘟嘟嘟的汽鳴聲,也由遠及近,鑽入耳中。
聞此聲響,還停留在‘自行車代步,馬車皆為人上人’概念的大夥們,順勢扭頭,隨著視線的擴張,一輛鑲金的老爺車,已經來到了他們的身邊,身著統一款式製服的司機和保鏢用木然眼神看向他們,即便沒有眼神威視,堵住車輛前進道路的行人們依舊選擇果斷閃身。
畢竟,誰也不想招惹能坐汽車的達官貴人。
可躲開了,並不代表他們不看了。
因為除了最前頭的鑲金老爺車外,還有兩輛汽車,緊隨其後。
排場如此之大,自然會引起人們的好奇,而當大夥或明或暗的向排頭汽車投去八卦的眼神時,找到空位的車輛,也已停下,坐在副駕駛上的保鏢順勢下車,動作嫻熟的拉開了後座車門,與此同時,一隻戴著白色皮質手套的手,也悄然探出。
在以保鏢的手為支撐,身著白底黑條印花禮服,手持紫色雨傘的風韻身影終於出現。
當她踩著側踏板,身姿優雅的下車時,那打著蝴蝶結的紫色禮帽,用寬大帽簷,遮住了人們想要瞧見的一切,如此情形,令圍觀路人遺憾無比。
可就在他們失望的同時,這名女子似乎是聽到了人們的呼聲,自然抬頭,眺望四周,淺綠色的瞳孔宛若平靜的湖麵,沒有任何波浪,不含一絲情感,而那玉琢一般的鵝蛋麵龐,配上點綴其中的鮮豔朱唇,在太陽餘暉的傾刷下,則宛若一個黑洞,吞噬了所有男士的目光。
即便僅是驚鴻一瞥,但已完美詮釋,何為‘贏得那張船票,是我這一生中最幸運的事。’
而在瞧見如此場景後,雙手叉腰站在監控器前的羅蘭也高興的鼓起了掌。
用一種懷念但又竊喜的語氣說道:“cut,good!”
雖然卡車司機已經把導筒和分鏡頭草稿砸到了羅蘭身前,但他畢竟才是整部電影的製片人和導演,當羅蘭喊‘good’的同時,一群人都將目光投了過來,而在瞧見老頭兒笑著鼓掌點頭後,攝影棚裡這才充滿了歡快的聲音。
這種不拿村官當乾部的行為,並沒有讓羅蘭感到意外。
當初他從斯皮爾伯格的手中接過導筒的時候,那些人也是異常詫異。
不過沒關係,多熟悉熟悉就好了。
在卡車司機幫羅蘭解圍的同時,他也扭頭看向了羅蘭,這個認識了六年多的年輕小夥的臉上,寫滿了開心的笑容,雖然他之前當著羅蘭的麵發了不少脾氣,但雙方都明白,那隻不過是鬨著玩而已,而乾活的時候嘛,自然就不會計較這些。
“拍的不錯,你果然知道她最美的樣子。”卡車司機笑眯眯的用手肘撞了下羅蘭,還沒等羅蘭回話呢,他又繼續道:“彆傻站著了,拿著分鏡頭草稿過去講戲啊,人家正在等你呢。”
卡車司機的認可,令羅蘭喜上眉梢,雖然這個鏡頭並不困難,而且在他的腦海裡已經模擬重複了無數遍,但老頭兒的肯定,那可比金子還貴。
順勢接過對方遞過來的草稿,摘下帽子,主動戴回到對方的頭上,這一舉動引得老頭連連搖頭,但羅蘭卻不管不顧,而等他微笑的走到凱特麵前時,站在車旁的凱特倒是伸出右手,鏡頭裡的平靜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歸屬於年輕人的頑皮。
“噢,美麗的女士,見到你很高興。”羅蘭自然地支屈一膝作半跪式,然後握手吻手之。
行雲流水的動作瞧的凱特喜笑顏開,待羅蘭重新站起來後,她更是直接道:“怎麼樣?”
“詹姆斯說可以啊。”羅蘭明知故問。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沒有聽到滿意答案的凱特抬手錘了下羅蘭的胸口。
“好,好,好,鏡頭裡的你非常美。”由於是工作時間,羅蘭便沒再逗她。
“真的?”聞此言語,凱特臉上的笑容更盛了。
“當然。”羅蘭重重的點了點頭,反問道:“你覺得我會把你拍的很醜嗎?”
“你不敢。”凱特笑眯眯的回道。
如果換成其他導演,凱特肯定不會問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在這個膠片攝影機無法和數碼攝影機一樣進行拍攝回放的年代,能看監視器的導演,權利可是非常大的,演員是否演到位了,全憑他們來判斷,而雙方之間的工作交流,全靠思維碰撞。
但麵對羅蘭……凱特倒是無所畏懼。
兩人已經連續溝通了一百八十多天,要是還出問題,那晚上就得好好交流,查缺補漏了。
更何況,她的演技本就不遜。
即便沒有半年的情感培養,她也能穩穩拿下這個角色,而她和羅蘭的默契更讓她在表演中如魚得水,因為現在根本就不是‘塑造露絲’,‘成為露絲’,而是‘我就是露絲’。
至於在表演中調整攝影角度,確保自己和攝影機之前產生情緒交流?
這就更不用她操心了,若是出現問題,坐在監視器後的羅蘭甚至會比卡車司機率先發現。
因為那種對美的驚歎,是可以在每一幀中體現的。
正因如此,在這種信手拈來的狀態下,羅蘭講戲起來就更輕鬆了。
整個電影八成以上的篇幅都是在講述兩人的愛情,隻要他們兩個心有靈犀,其他配角的演繹,就非常簡單。
更何況,戲份次多的男二比利-讚恩,是憑《回到未來》係列起家的,本身就經過了羅伯特-澤米基斯的調教,而演露絲母親的弗蘭西絲-費舍和湯姆-漢克斯合作過《飛越未來》,與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拍過《不可饒恕》,至於對傑克好的胖女士?
人家可是九一年奧斯卡影後!
毫不誇張的說,雖然羅蘭是劇組裡咖位最大的,但其他的家夥的演技,也不會和他們的名氣一樣,不顯山不漏水,而在他們確認,卡車司機是真由著羅蘭拍,他自己隻是翹著二郎腿,在監視器後當監工,剔除差錯,順便偷懶時,接下來的幾場上船戲份,就拍的更快了。
而羅蘭和卡車司機商議最多的事情,則是需不需要多take幾次,為之後的剪輯,提供更多的素材,至於失誤?如果羅蘭把凱特弄笑場了算失誤,那他現在已經被卡車司機打死了。
當然了,卡車司機沒打他。
不僅如此,本應該對羅蘭破口大罵的老頭兒也表現出了極高的素質涵養。
從頭到尾,都是樂嗬嗬的瞧著羅蘭跑前跑後,而那副神情,弄得羅蘭瘮得慌。
一開始他還以為,卡車司機是在蓄氣憋大招,準備偷摸的給自己來一套地獄極樂落,但中午吃飯時小聊了一會兒,他便發現自己有些想多了。
因為甭管他端著餐盤如何跟著,對方都不願意和他坐一桌。
既然口嫌體正直,那他也就放心了。
然而他並不知道,隨著自己落座凱特身旁,盯了他一上午的家夥也終於收回了相機。
當天晚上,‘羅蘭對凱特行紳士禮’,‘兩人大笑交流’,‘凱特用小拳拳錘羅蘭胸口’,‘湊在一塊兒用餐’的畫麵,便悄然登上了各大八卦小報的頭版頭條。
沒錯,卡車司機任由羅蘭在組裡發糖,壓根就不是自己能捏著鼻子吃下,而是福克斯需要宣傳素材,所以他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這小兩口鬨騰。
而等福克斯記者將取得的素材發回公司,印刷出廠後,當晚的阿美利加,直接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