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派出所永遠熱鬨非凡。 ,
哪怕就要過春節了, 也不能阻擋人間悲喜劇一刻不停地在這裡上演。
舒眉陪著爸媽, 穿過各種叫罵、拍桌、哭喊的人群, 終於來到辦公室最裡邊也最逼仄的角落。
民警的大手指了指:“看看,是不是你們認識的人?”
花白的頭發, 消瘦的麵容, 陳舊卻偏偏是白色的羽絨服, 兩隻袖管已經臟得看不出本來麵目了,胸前還一大塊不知是什麼東西的汙漬,像是剛弄上去的。
反正林舒眉腦海裡是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時候認識這麼一號人。
但徐慶珠已經很確定地說:“沒錯, 就是她。”
“過來辦手續吧。”民警招呼他們,“你們是她什麼人?”
徐慶珠示意身旁的林超群拿出身份證。
“林超群。她走丟了,你們找到她的時候,她不是就記得這個名字嗎?”
民警點點頭, 登記好信息之後把身份證還給他們:“我記得上次也是你們來領的人吧?這個病隻會越來越嚴重,你們要看好她啊!現在天這麼冷, 這麼大年紀走丟了很危險的。”
小鎮上有人正辦喪事。
嚴冬季節, 總有很多老人熬不過去, 所以每到年底紅白喜事一樣多。
舒眉這才反應過來, 這個頭發花白, 衣著邋遢的人, 是父親的情人劉弈秋。
歲月如刀,削人壽, 摧紅顏。
當初父親讓她叫劉姨的女人窈窕豔麗, 跟眼前這一個完全對不上號。
可是眉眼之間, 又依稀就是那個人。
“走吧。”
辦好手續,倒是徐慶珠主動來叫她。
劉弈秋木然地跟著他們走。
到了門口,凜冽的寒風從門簾縫裡透進來。
徐慶珠從那個裝滿了東西的旅行袋裡翻出一件豔紅色的長棉衣,讓她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換上。
劉弈秋怎麼也解不開那拉鏈。
林超群就在旁邊看著,想幫忙,好像又礙著正妻就在身邊,不敢上手。
徐慶珠則根本就沒有要幫忙的意思,她已經打定主意要看一場悲劇,才肯罷休。
最後是舒眉過去,幫她解開了拉鏈,給她換上那件俗豔到晃眼的新棉襖。
身形修長,穿上正合身,這就是為她量身準備的。
門外有車等著他們。
老姚來了還沒回去,租了輛車,最近這些天就陪林家夫婦辦辦事。
“就到這裡吧。”徐慶珠再度打開那個旅行袋,把裡麵的東西翻給劉弈秋看,“這些吃的,還有用的,過年就用得上了,你拿去。”
“謝謝……”
不愧是做過老師的人,基本的禮貌還記得,隻是想不起對方的名字。
茫然看看身邊的男人,林超群的名字是記得,但也僅僅限於名字而已,跟人是對不上的。
男人比她更茫然,搓著手:“慶珠……”
舒眉看著母親把那個旅行袋封上,塞到父親手裡,然後對她說:“走吧舒眉,我們回家了。”
“舒眉……林舒眉?你不是嫁了很有錢的那個陸家嗎,怎麼回來了?”
劉弈秋今天唯一的一段清晰思維就落到她這兒了。
真是充滿諷刺。
徐慶珠在舒眉背上拍了拍,母女兩人一同鑽進車子裡。
車子啟動後,劉弈秋還追了兩步。
舒眉回頭往後看,拎著旅行袋的父親跟另一個女人並肩站著,兩個不知所措的身影越變越小,直到拐過一個彎之後徹底不見。
“就這樣……不用管他們嗎?”
“放心吧,他們的住處離這裡很近的。一個老年癡呆了,另一個還清醒著,不管走路還是打車,總不至於回不了家的。”
徐慶珠很冷靜,冷靜到近乎冷酷。
但仔細聽,還有一點愉悅上揚的音調,帶著點幸災樂禍。
“警察說上一次也是你們去領的人,她這樣……有多久了?”
“也就這一年多才聽說。走丟了幾次,每次問她地址電話,她都隻說得出你爸的名字和酒廠的地址,可見這執念有多深。”她諷刺地笑了笑,“這病反正不是一兩天的事兒,也許之前就有了,誰知道呢?”
“我爸也不知道?”
徐慶珠又笑:“他那個人,在有的事情上糊塗,有的事情上倒是清楚得很呢。”
那就是知道了。
“他早就去看過她?”舒眉的聲音也冷了下去。
“何止看過,東西也沒少買。所以我今天乾脆把年貨也給他們辦了,送他們一起好好過個年,今後再也用不著身在曹營心在漢了。”
“當年他生病了人家不管他,他也不介懷了?”
“好了傷疤忘了疼,他可以有一百種理由為對方開脫,說不定還覺得是人家自己也病了才不能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