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已經初冬,空氣略微寒冷,但今日陽光很好,路上金黃色的銀杏葉灑滿兩側,散發著淡淡的樹葉的氣息。
容完走在路上的時候就想,主角恐怕極少見過外麵這樣美好的風景,看來不應該老讓他在二樓圍著自己轉,應該多派遣他來花園乾乾活兒,順便享受正常人能夠享受的陽光、雨露與玫瑰。
便停下來,指了指角落的工具,對主角說:“你有空多來花園轉轉,修剪一下花園的樹葉。”
今昭分心看了沿路的枝葉一眼,又重新將視線落到將軍身上。將軍臉上一貫的沒什麼表情,也揣測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意思。今昭心裡有些不安。花園距離二樓很遠,將軍是……不喜歡自己圍著他轉、照料他嗎?所以才將自己派遣開?
他盯著將軍,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容完立刻察覺到主角情緒似乎不高,沉默了下,趕緊追加了句:“我喜歡你修剪過的,每天摘一些送到我房間裡來吧。”
就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瞬間覺得主角看他的眼神好像沒那麼難受了。表達真是件藝術活兒。容完也鬆了一口氣。
他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即便沒有那個治愈值的約束,他也希望主角在遭受那麼多厄運之後,能夠得到善待。這是主角應得的。
他在規則的限製之下,能夠對主角有幾分溫柔,就願意獻出幾分溫柔。
“走吧。”容完說。
而今昭看著上將平靜的臉,腦子裡還在回想剛才那兩個字——喜歡?
他幾乎受寵若驚,措不及防地被誇獎如同浪潮打來,讓他一時之間有些暈頭轉向。
喜歡喜歡喜歡……將軍說喜歡他修剪過的了……
他耳朵燙起來,眸子裡亮了些,認真地凝視著將軍又轉過去的背影。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也會得到這些屬於正常人的東西,關心、誇讚、溫柔以待,這種感覺非常好……
好到令他貪婪而不滿足,還渴望更多,渴望到想要逃開,又每時每刻都想要占有。
他跟著將軍進了花園,眸子一直是平靜而愉悅的,直到,他看到了花園中央亭子裡坐著的人。
容完在知道主角已經對自己產生了愛慕值以後,這幾日就儘量避免讓路蘇俊上門,或是接路蘇俊的電話,以免引起主角不必要的情緒劇烈波動。因為按照係統數據表明,一直讓主角受到刺激的話,治愈值會上漲很慢。於是容完可以說是乖乖主動替主角斬斷一切可能的情敵了。
但是蘇亞公主上門應該是沒有問題的,畢竟主角應該也能感覺到,她是衝著他來的。
容完心中再次酸溜溜,拍了拍主角的肩膀,示意主角就在這附近修剪枝葉,自己則朝著花園小亭走過去,禮貌地行禮:“公主。”
而在他離開的一瞬間,今昭眸子一下子黯淡下來,忽然湧起瘋狂的陰鬱。
公主又來了,將軍會泡茶給她喝,會和她開玩笑,討論天氣,討論軍事,甚至還會對她笑。皇室的那些雙手沾滿鮮血的人,憑什麼在踐踏過無數白骨後,還能夠得到這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
他轉過身去修剪枝葉,眼眸漆黑而晦暗,卻全然沒注意到自己因為心不在焉,而將那些鮮花剪得七零八落。
**
“渚靖上將。”蘇亞公主將一縷頭發捋到耳朵後麵,瞥了一眼角落裡的今昭之後,就將視線收了回來,臉頰還因為上將的到來而微微紅著,她輕聲說,“今天沒什麼事,覺得很無聊,便過來找您聊聊,沒打擾您的軍務吧。”
容完見她看了一眼主角之後,臉色就那麼紅,心中一片了然,道:“不會打擾。”
他知道自己在這裡隻不過起到橋梁作用——因為若是一位公主和一個奴隸單獨處在一室的話,一定會惹人非議的,但他在這裡,就能避免那些流言蜚語,同時還能讓這位原文中就對主角頗有好感的公主對主角的感情更進一步了。
因此他不僅穿了最不顯眼的舊製服,還儘量寡言少語,避免喧賓奪主。
但他心想自己把主角拉扯這麼大——從一個見到人就齜牙咧嘴的小怪物拉扯到能修花剪枝的正常人了,結果還是不得不打開柵欄,放任外麵的豬進來拱他。容完心裡頗有種老嶽父挑女婿的感覺,當然他很快就把這種亂七八糟的思想打住了。
而蘇亞公主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今天的上將,興致不高。
他甚至穿上了不帶軍銜的舊製服,對自己也愛理不理的,自己興衝衝地說三四句,他卻隻“嗯”一聲,有時候甚至低下頭去喝咖啡,沉默不語。
蘇亞公主有些不安起來,覺得自己是不是儀容或者服飾哪裡出了問題,導致上將今天對自己這麼冷漠。明明上次還對自己非常溫柔的,他們談論了軍事和天氣,甚至還提及皇室的一些措施。要知道,在這個帝國裡,沒有人會如此尊重一位女性,和一位女性聊這麼多屬於男性的東西。
所以蘇亞公主覺得上將如此與眾不同。她被深深地吸引了。
然而這回……
明明上次自己離開的時候上將還瞧著自己的背影,凝視了很久呢。沒道理今天突然冷漠以待。蘇亞忽然意識到,這是否是欲擒故縱?
她雖然沒有談戀愛的經驗,但很多基本的方法都是懂的。身為帝國的青年將軍,渚靖傲慢而驕矜,是不會輕易表現出對一個女人的興趣的。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她鬆開了咬著的嘴唇,麵色也重新紅潤稍許。
她需要主動一點。
“渚靖將軍,過段時間您有空的話,我想邀請您去皇室賽馬。”
容完聽到蘇亞的這句話,頓時耳朵支楞起來!賽馬啊!原文中提及過,賽馬場的地下就是實驗室,可皇室的賽馬場一向隻對皇室內部皇子公主開放,是不對外部官員開放的。若是能夠受到公主邀請前去的話,當天或許他可以將主角帶過去——畢竟公主邀請他,肯定實際上是想要邀請主角。
那樣豈不是為主角找到能量源多了一份勝算?!
容完幾乎是立刻就想要答應,但頓了頓,隻淡淡答道:“謝謝公主邀請。”
蘇亞卻瞧出了渚靖將軍明顯情緒高漲了許多,看來的確是對賽馬這項活動有興趣了。而且見他雖然情緒高漲,但麵上卻仍不冷不熱的樣子,更加確認了他的性格,和傳聞中一樣陰晴不定,令人捉摸不透。
口是心非的將軍。
蘇亞覺得有趣,忍不住笑起來。
**
今昭在角落裡看著。
他們不知道在說什麼,開心地笑了起來。
而他眼眸更加陰鬱了。
當他還深陷畸形的、肮臟的垃圾堆的時候,他並沒有奢望過很多,指望的無非是活下去,掙紮著活下去,然後千倍百倍地施以報複而已。
可那個人出現了,將他從泥沼裡救了出來,他就開始貪婪了,得到了一點,還渴望更多。
但他此刻覺得很孤獨——這也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情緒。
他覺得自己離那個人很遠。儘管那個人就在他十幾步的地方,但他仍然覺得很遠,遠到握不住,遠到令他發狂。他心中產生恨意,濃鬱的獨占欲幾乎令他瘋狂。
好煩,好煩。好痛苦。
他心中忽然滋生出無比陰暗的想法,如果上將身邊的其他人,全都死掉就好了。蘇亞死掉,路侍衛死掉,這種陰鬱可怖的想法一點點成形,如同密不透風的黑色的網,將他的心臟逐漸包圍起來。
全都消失的話,他從那個人那裡汲取到的溫暖,就可以多一點點,再多一點點,他就能夠繼續維持性命。
他放下修剪花草的工具,走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