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實驗品毀容小可憐(1 / 2)

渚靖府中本就守備森嚴,再加上近來京都接二連三出事情,前兩天渚雲又從他那邊調了些人過來守著這邊。其中有些侍衛是從渚雲那邊過來的,並沒見過今昭,隻見那裡蹲了個人,於是駭然失色,匆匆拿著手電筒過去察看。

手電筒的光照在那個人臉上,那個人也沒什麼反應,看起來可怖極了。

樓底下突然多了幾個礙事的守衛,寒風夾雜著雨水從窗戶外麵刮進來,容完驟然清醒過來,匆匆下樓:“把那些守衛派遣開。”

幾個守衛心裡懸著,正欲小心翼翼靠近,府中就匆忙跑出來了個下人,對他們耳語幾句,說將軍讓他們滾開。

他們雖不明所以,但也不敢違抗命令,於是像是沒有到過這裡一般,匆匆繞道而行。

那裡很快被清空。

容完隻覺得呼吸急促,生怕等他下去,主角又跑了。走到玄關處,差點傘都忘了拿。還是兩個下人匆匆過來給他撐開——

被他一把搶過,接著推門出去。下人們不知道將軍這麼晚出去做什麼,但都不敢輕易靠近,於是識相地各自回屋。

雨下得很大,容完撐著傘快步走過去,發現主角身上又有些血跡斑斑了,不知道是先前的傷口又迸裂開了,還是又發生了什麼。但好在,主角這回看起來似乎並沒有想要逃走的意思。

周圍漆黑暗淡無光,而他抱膝蜷在那裡,目光惶然地盯著自己,身上散發著心灰意冷的感覺。宛如絕望受傷的幼獸,還在流著血,卻又跑回了夾住自己的腿的陷阱裡,哪怕會在這裡被斃掉,也貪戀這裡的一點點溫暖。

容完心中悶痛,但又怕驚到他,於是慢慢走到他麵前,將一半的傘遮在他頭頂。

“跟我回去。”容完道。

主角反而下意識地往牆根退了退,抬起頭看著他,掛著水珠的睫毛抖了抖。

——那眼神。

容完隻覺得那眼神是死灰色的,一點鮮活之氣都沒有,就像是認命了一樣。他見過絕望陰鬱的主角,也見過掙紮悲憤的主角,還是頭一回見到認命的主角。

所以他嘴裡忽然開始發苦,想伸出手將主角拉起來,好歹先進屋去,免得身上的傷口都浸了水,要發炎。可在他還沒有所動作之前,蹲在地上的人就伸出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扯住了他的衣擺。

那手指一點點並攏,把他的衣服死死抓住,血水順著掌心淌下來。剛開始還發著顫,隨後卻像是堅定了什麼似的,抓得越來越緊。

手的主人眼眶紅著,注視著他,不安地打量著他的神情,在確定他臉上並無想象之中的厭惡之後,才得以呼吸,睫毛艱難地眨了一下,水珠砸在地上。

“將軍,我……我願意接受懲罰。”那聲音帶著一種生澀的乾啞。

——他以為我要懲罰他?

容完頓時僵住,他忽然緩過來為什麼主角要跑了,主角以為他要殺了他——?容完視線朝下,隻見主角在他麵前的姿勢,竟然又是單膝下跪的姿勢。他早告訴過主角,不必和奴隸一般對他行禮,但主角卻又……主角不敢再看他,垂下頭,另一隻手也抬了起來,在漆黑中,容完注意到他那兩隻手並攏成扭曲的形狀。他好不容易從鐐銬中逃脫出來,可此時他的意思是,願意重新被容完戴上鐐銬。

接下來主角幾乎是一字一頓,竭力清晰,可卻打著顫的聲音斷斷續續落入他耳中。

“但我還有用,可以做一些您不方便做的事情……”

似乎是完全不抱希望的,準備赴死的,主角用乞求的沙啞音調說著。

“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所以,請你……”

今昭倉促地說著,他認定自己的聲音粗噶難聽,隻盼早點說完這些話,不至於讓將軍厭惡他的聲音。可他又渴求這些清晰地傳達到將軍的耳朵裡,因為他孤注一擲,試圖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他不該逃走的,他應該留在那裡像這樣乞求,直到將軍心軟,將他留下來的。他隻是太害怕,並非害怕喪命,而害怕將軍的眼神。當他逃走之後,許久沒見到有人追過來,他心裡又很難過。他總是高估了自己,就如同小時候以為父母出去,真的是給自己找食物去了一樣。

他便想,即便將軍要趕他走,他也應該像條癩皮狗一樣賴著不走才對,於是又返回去。可路蘇俊那裡將軍已經不見了,他心裡麵徹底涼了半截。

他連絕望的心情都沒有了,因為他把自己的奢望統統剝奪掉,站在最卑微的地方,乞求著。

“將軍,請你……”

——求你。

——讓我在你身邊繼續待下去,或者,隻是多待一會兒。

雨聲如鞭子打在容完身上,容完張了張嘴巴,喉嚨卻像堵住什麼一樣開不了口。他見過了主角經曆的所有苦難,主角或悲愴,或憤恨,但從未見主角像現在這樣乞求過,甚至於容完將他從軍事監獄裡帶出來的那天,主角腦子裡想的也是如何與那些人同歸於儘——這樣的主角,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在厄運麵前從不低頭的,從來不會為自己哀盼些什麼,可現在,會小心翼翼地討好了,也會像現在這樣絕望地委曲求全了——

是因為自己,某種程度上,是自己不稱職導致。

容完心尖上難受極了,他進入這個世界來明明是改變主角的命運,可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做得遠遠還不夠,仿佛並沒有起到多少作用。他給主角吃喝,給主角療傷,對主角施以小恩小惠,可那些對主角而言,就如同飲鴆止渴。

主角餓過很久,受過很多傷,都可以熬下去,但現在主角看起來就像是快熬不下去了。主角真正想要的,他並沒有給。

“我沒有想要殺了你,也不會懲罰你。”容完喉嚨發乾地說道。他蹲下來,注視著主角,伸出拇指在主角眼角揩拭了一下。

主角緩緩搖搖頭,半晌後,仍是用那種有些艱難的嗓音說道:“沒關係。”

容完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他垂下的眸子看起來就像是死掉的火山一樣,仿佛在說,無論將軍怎麼對待他,他都沒有關係。

快點說些什麼,快點說些什麼。容完從來沒有如此迫切地催促著自己,他伸出那隻沒有拄傘的手去,抓住了主角的肩膀,規則並沒有讓他太陽穴刺痛起來——為什麼?容完隱隱中意識到隨著主角的命運開始扭轉之後,某些施加在他身上的規則也發生了變化,仿佛默認了渚靖與主角之間有關係。不過容完來不及去思考這麼多。

今昭被扣住肩膀,下意識地緊張起來——仍是害怕被將軍處置。但他並沒有動彈,認命了般,死寂在那裡,將軍哪裡知道,他並不害怕被懲罰,也並不害怕被殺,而隻是奢望留下來。

他不知道將軍接下來會說什麼。

他像是等待著被判刑一樣等待著。

可將軍每一秒的沉默都久得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他在這種煎熬中,心裡麵如同綴了鉛塊,直直墜落下去,手腳一點點發涼。

——還不行嗎?

今昭幾乎不抱希望地想,看來將軍肯定是厭惡他了,否則怎麼會連懲罰他都不願意。若將軍不來懲罰他,那麼肯定是要將他送回那個深淵般的地方了。讓他知道什麼叫做不自量力。他怎麼會還傻到抱一絲期望,以為將軍在路少校和他之間會選擇他?這樣也好,也不至於臟了將軍的手……

今昭近乎自虐地想著。

可就在他快要徹底心灰意冷的時候,他感覺將軍又朝著他這邊擠過來了一點,那隻抓住他肩膀的手,忽然放到了他背後,撫摸了下他的脊背,就像是在安慰受傷的幼獸一樣。體溫瞬間傳過來。當他意識到將軍的動作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僵硬了,如同石板一樣,不敢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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