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桌下,原允一直攥著容完的手,緊緊攥著。
容完隻覺得原允又瘦了許多,臉頰都快沒肉了,一米八五的個子,還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卻舟車勞頓的,不由得有些心疼。他趴在桌上,用數學課本擋著臉,小聲說:“你這些天都沒吃飯的嗎?”
原允失笑,他素來上課都非常認真,這會兒也忍不住拿了本書擋住臉,低聲道:“吃了的,你呢,這幾天有收到情書嗎?”
“喂。”容完推了他一把——
講台上數學老師卻忍不住把三角板一摔,道:“倒數第二排兩位男生,不要交頭接耳,靠窗那位,站起來回答問題。”
容完嚇了一跳,小聲解釋道:“之前的年輕數學老師老婆生了,這是來代課的,是全年級最嚴厲的一位。”
原允慢吞吞的站起來,雖然眉目間尖銳與冷漠已經褪去許多,可偌高的個子,猛然一站起來,還是有些駭人。且隨隨便便回答幾個問題,答案全都是正確的。五十多歲的數學老師也認出來,他估計就是這班上成績最好的那位了,於是隻教訓了他幾句,便讓他坐下了。
待原允坐下,容完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
原允又重新捉住他的手,忽然想到了什麼,從書包裡掏出一包果脯零食,塞給容完。
容完笑著問:“給我的?”
原允點點頭,斂下來望著他的眉眼儘是溫柔。
天氣很熱,恒高終於開始裝空調了,隻可惜這是他們在這裡讀的最後一年,而且又已經十月份了,已經快享受不到了。不過原允從北京回來之後,或許是太過勞累,又或者是淋了場雨,翌日便有些感冒起來。
他身體一向挺不錯,剛開始並沒放在心上,隻喝了點兒感冒藥,以為睡一覺便好了。
結果接下來兩三天,一直咳嗽不停,看來是先前積壓太久的熬夜突然爆發了,開始高燒起來。
容完每周帶一次的湯水也變成每天都帶,多少讓原允喝點兒,但原允都沒什麼食欲。
容完這天來學校來得很早,尋思著這感冒拖不得,再拖就小病變成大病了,待會兒原允來了,就去醫務室打針。但等他都把早飯吃完了,原允還沒來。
不會有什麼事吧?容完心裡非常不安,忍不住去辦公室找老林問了問,老林一整天都在辦公室待著,竟然還不知道原允沒來!頓時氣急:“就算是生病,不來也要跟我這個班主任請個假啊?!連發短信的力氣都沒有?”
容完心裡焦灼,想著要真是燒糊塗了,眼皮子都抬不起來,那哪裡爬得起來發短信啊。他也沒和老林多解釋,隻忍不住道:“老師,要不我去看看?我知道他家地址,就一上午,我快去快回。”
老林道:“還是我去吧,你知道一上午要落多少課程嗎?”
可話音剛落,那邊就有人喊老林去開會,這會兒正是高三,一周大考一次,開會一次,班主任們也非常忙碌,老林頓時語塞,盯了容完半會兒,隻能揮揮手:“景一幟,你去吧,到時候有什麼事和我保持聯係,萬一他不在家,那肯定又是打架——”
容完打斷了他的話:“不是打架,老師,他說了以後不會打架的。”
原允答應了他的,就會做到。
容完隻是怕,原允父親那邊又出什麼幺蛾子。係統提醒道,他父親這兩天便會回來,因為學校給他打了電話,說了原允數學競賽入了國家決賽的事情。可路上車程不定,具體哪個時間段回到家中來,係統卻是沒辦法確認的。
要是平時回來,原允還是生龍活虎的,容完也不至於那麼擔心。
可現在原允正生著病,要是他父親想揍他,那就真的毫無抵抗之力了。所以得趕緊過去,帶原允去醫院,避開他父親。
更何況還有另外一件事情,容完也一直想找機會去原允家提前布置。
容完回到教室,花了兩分鐘匆匆收拾了下書包,就出校門打了輛車,一路往原允家裡狂奔而去。原允雖然不讓他去他家,可家的地址還是告訴過他的,而且係統那邊也可以通過學校的資料查。
越是靠近原允家,容完心裡便越是跳得厲害——
是一棟看起來比較老舊的筒子樓,小區裡麵建築物非常密集,晾曬衣服的欄杆幾乎要伸出過道來。容完匆匆爬樓梯衝上了五樓,確認了哪一家是原允家後,便開始狂敲門。
裡麵沒聲音。
容完開始給原允打電話,裡麵傳來鈴聲響,容完才終於鬆了一口氣,看來還在家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傳來趿拉著腳步,勉強移到門邊的聲音,門很艱難地被打開了。一打開,容完下意識地踏進去,原允就一下子撲倒在他身上,容完支撐不住,兩人一起滾到地上去。
容完伸手一摸,燙得他差點縮回手,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原允生這麼大的病,不知道燒到了多少度,嘴唇慘白無血色,臉上甚至燒到起皮,渾身全都是汗。原允勉強睜開眼睛,見到是他,似乎終於清醒了點兒,勉強從他身上爬起來點兒:“……不是說了,不讓你來嗎?”
容完艱難地將他扶起來,關上門,覺得手臂快被壓斷了:“你家裡又沒彆人,我不來你準備燒死啊。”
原允高燒到渙散的意識這才集中了些——家中沒人。他眸子裡的焦灼與緊繃才稍稍鬆懈。
他滾燙的氣息噴在容完脖子上,容完顧不上其他,貼著牆,慢慢將他扶回房間。
“昨天來學校感覺還沒這麼厲害的啊,怎麼一晚上燒成這樣了?”容完喘著粗氣,讓他躺回床上,給他蓋上被子。此時容完也沒有心思打量原允的房間裡,隻粗略瞥了一眼,比一般男生的房間都要乾淨整潔,隻是床頭櫃上散亂著一堆藥片,顯得有些亂。
原允胳膊擋在額頭上,沾著水的眸子一轉不轉地望著容完,或許是因為生病的緣故,比平日無端多了幾分依戀與脆弱。
他握著容完的手,仍是不放心,聲音沙啞道:“你過會兒就走,彆久待。”
“好好好。”容完安撫道:“我先給你找塊冷毛巾降降溫,然後你喝點兒開水,待會兒我們去醫院。”
說完便起身去衛生間找毛巾,浸透涼水,拿回來貼在原允額頭上。就這麼會兒功夫,原允又燒到意識有些昏迷了,雖然想繼續握住他的手,可手指動彈了下,半點兒力氣都沒有。
容完心裡其實也慌,怕他燒出什麼毛病來,於是匆忙又用另一塊毛巾,給他把上衣掀起來,將腋窩和胸膛上全都擦了擦,散散溫。然後倒了杯水,扶著他把藥喝下去。
“你稍微等一下,我叫個車,我們去打針。”容完摸摸他額頭道。
原允眯著眼睛,隻能模模糊糊看到容完的身影,喉嚨乾啞得說不出話來。
容完轉身走出他的房間,在手機上叫了一輛車,可隨即卻走進對麵原父的房間。他心裡跳得很厲害,緊張到額頭上全是汗水,窗戶邊的桌子上有U盤,應該不經常用,非常隨意地被扔在桌子角。
係統道:“把U盤連接電腦,我就可以把那些證據和資料傳進去了。”
做這一切倒是很快。做假賬逃稅,加上貪汙數目足夠多的話,判刑會在三年以上七年以下,這個懲罰對那個人來說,還是輕了,可容完隻想他早日遠離原允的生活,哪怕是用這種方式,讓他得到他應有的報應。那個人為之服務的公司那邊,係統已經逐漸動好了手腳,隻是這個過程需要慢一點,否則會讓那個人察覺出來。
然後便是證據,最直接的讓那個人和公司利益有牽扯的證據,需要放進他的家裡。待到時搜索查證時,斷了他的最後一條死路。
係統將這些證據放進了這個U盤的隱秘文件裡,這個人也不會察覺,隻有到時候當這個U盤重新連接電腦時,係統才會重新讓那些資料證據跳出來,但那個時候,便是跳在檢察方的眼前了。
這是最手腳乾淨的一種做法,讓那個人入獄,而他和原允都不會被牽扯。
兩分鐘做完之後,容完心中一直懸著的那把刀仿佛終於被他自己放下來了。
係統安慰道:“沒什麼好糾結的,這種人本來就應該得到懲罰。”
容完點了點頭。
他回到原允房間去,將原允扶起來:“車子應該快到了,走吧。”
原允渾身燙得快要燒起來,勉強裹著外套,跌跌撞撞地在容完的攙扶下走了幾步。
這時候,忽然外麵客廳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
“哢嚓。”
一瞬間,原允瞳孔猛縮,渾身如同炸了毛一般豎起來,仿佛一刹那又回到了容完很熟悉的,去年那種尖銳冷厲、戾氣十足的狀態——容完也頓時一僵,心道,該不會這麼湊巧吧。
但還沒等他有所動作,原允忽然將他推到床上去,不知道哪裡恢複的力氣,用被子將他全身蓋起來,自己出去,關門,將他徹徹底底鎖在了裡麵。,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