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容完擦掉眼淚, 忙前忙後地掛號交費,最後總算是扶著原允在護士站坐下來, 等待護士過來給他打點滴。
原允燒得臉色發白,狂喝了很多水, 全都變成汗水將衣服濕透。但好在檢驗了血,也就是重感冒而已,醫生說高燒不退容易導致腎盂腎炎或者肺炎什麼的, 到時候就不是打點滴這麼簡單了,而是需要住院, 但幸好來得及時。
原允來的時候,手掌還在流血,外科醫生看了都嚇了一跳, 先讓護士給包紮了一番,再開始檢驗。
“護士, 還有多久輪到我們?”容完忍不住去台子那邊催促。
穿著白衣服的護士看了眼順序表, 安慰道:“還有兩個就輪到你同學了, 彆急, 待會兒先打一針退燒,再打消炎的水,要是沒吃飯,你趕緊讓他吃點兒, 外麵超市有麵包賣。”
也是, 從昨晚到現在都燒糊塗了, 肯定也沒吃飯。
容完回頭看了眼靠在牆角的原允, 心裡很難受。
原允垂眸坐在那兒,處於某種極度冰封起來的充滿戾氣的狀態,臉上沒什麼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出來的時候太倉促了,原允還穿著睡衣,外套也是容完脫下來披在他身上的。周圍走來走去很多護士和病人,掛在牆壁上的電視還在放,但仿佛都被他隔絕了。
容完走回去,握住原允的手,道:“允哥,你餓不餓啊,想吃點兒什麼,我去買點兒。”
原允抬眸看著他,乾燥起皮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
容完問:“怎麼了?”
過了片刻,原允聲音乾啞地道:“抱歉。”
容完頓時心裡就酸楚了,“又不是你的錯,有什麼好抱歉的啊?”
原允撇開視線,像是不敢看他的眼睛,被他握住的手也十分僵硬,又道:“對不起——”
容完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在原允麵前蹲下來,問:“想吃點兒什麼?我去買粥,有胃口嗎?”
原允沒吭聲,仿佛壓抑著什麼情緒,可眼睛卻慢慢的紅了,在容完站起來,打算出去給他買吃的時,他聲音低低地開口了:“如果你現在後悔的話,完全來得及,不願意和我扯上關係,我也全都可以理解。座位的事情可以找班主任換一下,隨便用什麼理由,他應該會立馬換……我父親的事情你不必擔心,我會解決掉的。”
容完:“……”
他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咬得格外輕,但容完驀然聽出了不回頭的決心。
容完一時之間腦子一嗡,望著他,可他垂著頭,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容完握著他的手,隻覺得他手心滾燙,體溫應該超過了三十九度,可容完知道他現在說的不是胡話。
“我不。”容完重新蹲下去,試圖直視原允的眼睛。
原允有些狼狽地將視線移開了。
“允哥,我不後悔。”容完喉嚨滾動,覺得有很多話想說,比如說有這樣的一個父親不是你的責任,我喜歡你也不會嫌棄你的家庭背景之類的話,但那太過煽情,他一時之間有些說不出口。
過了半晌,他才道:“還剩大半年了,我要和你一起高考的,我成績雖然沒你好,但考到一個城市去應該沒問題,以後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原允終於抬起頭來看著他,竭力裝出冷然的眼神似乎鬆動稍許。
容完又竭力笑了笑,道:“不過,到時候要是咱們不同校的話,你得買輛自行車,天天騎車來看我,不然大學肯定很多女生追我,你不擔心嗎——”
原允猛然一僵,忽然攥緊了他的手,似乎有些不甘。
容完心中也終於輕鬆稍許,咧開嘴角:“這不就是了嗎?允哥,有什麼難關一起抗,船到橋頭自然直,辦法總比困難多。”
原允眼角有些泛紅,定定地望著他,眸子裡百般情緒翻滾。
半晌之後,伸手用滾燙的掌心摸了摸他臉頰,啞聲道:“好,有朝一日,你不要後悔。”
“我不後悔。”容完揚眉問:“現在餓了嗎?”
原允點點頭,卻緊拽著他的手:“有點。”
容完化解了原允心中的那點兒心結,這才徹底鬆了口氣。在感情的問題上,容完自認為自己要比另一半更成熟。兩個人的感情裡,總是存在顧慮、敏感和退縮,尤其是一方自認為對另一方好的時候,由此產生諸多糾葛和誤會。可要是真正互相信任的話,那些都不會發生,無論有什麼,隻需要一起麵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