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完道:“是的,隻是螣蛇說的話半真半假,你不要受他挑撥。”
戚碧樹道:“師父,怪不得從小到大蓬萊宗的那群老頭子都對我非打即罵,待我如同仇人,原來他們真的是我的仇人。他們這樣對我,封印我的靈根,恐怕也是因為所謂的神骨。今日有螣蛇來奪取神骨,即便僥幸逃過,明天也有他人來奪……”
容完心中一澀,對他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要知道,這都不是你的錯。”
戚碧樹搖搖頭,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生來便會這樣,自己這條命也太糟糕了,不知活著做什麼,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可以說話的人,和他沾上關係的人,不是憎惡他,就是被他連累。
後者譬如師父,要是一直護著他,隻會後患無窮。
他上飛羽山之前,沒有過一天安生日子,所有溫情記憶都是師父給的,這條命也是師父給的。他此時,自然想自私地對師父哀求‘我隻有你了,求你不要拋下我,我很害怕。’
但他不能。
螣蛇一炷香之內就會追上來,師父受了重傷,不可能撐過去,如果不把他交出去,絕對會喪命在此。
戚碧樹強忍住眼淚,吸了口氣,低低道:“師父,把我留在這裡,你走吧……”
他抓緊了容完的衣裳,心裡想,隻怕這是最後一次被師父抱在懷裡了:“本來我就愚鈍無比,不及大師兄勤勉,不及二師姐有決心,更沒有三師兄的天分。你還可以再找一個比我更好的徒弟……”
他還想叮囑些彆的,譬如讓師父不要忘掉他之類的話,也不要等他一走,就把他的東西扔了,要是師父都忘了他,那這個世上可就沒人記得他了。可心裡太過傷心,仿佛呼吸不過來,於是到底沒能說出口。
兩道刺骨的風刮得人耳膜快要碎裂,說完,他閉上了眼睛,做好心理準備落入螣蛇手中。
可出乎意料的。
一秒鐘,兩秒鐘,足足過了十秒鐘,他也沒感到墜地的痛感。
於是他又睜開眼睛,發現師父並沒停下來。
戚碧樹心中一顫,怕是自己聲音太小了,師父沒聽見,又急切地大聲道:“師父,螣蛇說得沒錯,天底下有天資的好苗子徒弟多的是,你沒必要……沒必要為了我……”
話沒說完,就被容完打斷道:“閉嘴。”
戚碧樹一怔,隻見師父沾血的眉宇間隱隱透出幾分慍怒來,分明是為自己的話動氣了,可隨即抱住自己的雙臂卻更加緊,真氣如注籠罩自己身上,師父竟將殘餘的真氣大半都拿來護住自己了——逃命之際,若是螣蛇追上來,師父這樣,隻怕他會比自己還先要喪命。
“……為什麼?”戚碧樹聲音發顫,眼角通紅。
他以前,甚至都沒奢望過天底下會有對他這麼好的人。
救下他,教他法術,給他住處,給他吃穿,也給他一個家。他沒有奢望過這麼多的,乃至於他有些發懵惶然,甚至懷疑師父是不是自己太過渴望而產生的一場幻境什麼的。否則怎麼會……
容完卻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無論是告訴戚碧樹前三世的因果,還是告訴他這個世界的主角是他。容完隻有道:“一日為師,終生為師,不能保護自己徒弟的師父算什麼師父?”
“師父……”
容完又低頭看著戚碧樹,道:“你的性命很重要,今後無論何時,都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師父不會丟下你的,彆怕。”
“真的?”
“真的。”
戚碧樹睜大眼睛,眼眶通紅,手指緊緊地抓著容完衣裳,死死揪住,宛如揪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他都不敢開口,怕自己一張口便是哭腔。從來沒有人,從來沒有,沒有人像師父這樣待過他。他將臉埋進容完的衣襟裡,將感激的抽噎、狼狽的眼淚、深刻的情感一同埋了進去。
可是與此同時,二人身後狂風大作。
螣蛇雖然拘束於封印中,可這裡到底是他的識海,前後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他便追了上來,且越追越近。這一回,阻撓二人的蛇群統統消失,螣蛇仿佛決定速戰速決。
頃刻之間,二人前方的樹林布滿紫色陰障,樹枝扭曲變形,令容完更加難以朝前行。後方猛烈真氣又猶如滔天洪水般傾瀉而至。
仿佛唯有死路一條。
可是,不對——
容完忽然想到,若這裡真的沒有出路,螣蛇又何必著急,一而再再而三追趕上前?甚至,這回不惜動了真身?!除非,施加於他身上的封印導致他的識海威力大不如從前,無法長久將人拘於其中。,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