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第一批物資運抵淮州後,剩餘的糧食也陸陸續續的送達,沈青玉終於得以能有片刻喘息的功夫,並將此事上報給了朝廷,但沒有說過多,隻說有個富商慷慨。可惜蕭未深根本不關心那邊的災情,耽誤他尋歡作樂,草草的閱完後就打發了回去。
沈青玉看著被打發回來的折子半晌沉默。那上麵隻有聖上潦草敷衍的幾句話,可以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他的心漸漸的沉到了穀底,一瞬間對當朝失望至極。這邊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可皇上卻不聞不問,隻一個勁的說來年開春就好了。
來年開春……他難道不知道,很多人根本沒有來年了嗎?
沈青玉甚至不知道自己當年為什麼要寒窗苦讀考功名,明明什麼也沒有改變,百姓的生存環境仍然艱難,而他也做不了什麼。
他又想起那天,那位黑衣服的俊美青年十分篤定的對自己說,他很快就會有機會了。
哪來的什麼機會?以當今聖上的秉性,他哪有希望。
沈青玉苦笑的搖搖頭,拿著折子一步一步的踱回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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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七哥你就陪我出去玩玩嘛!”剛吃完早膳,蕭未鳴就跑到陵王府央著蕭未辛陪他出門,嚷嚷著說:“你總在家裡悶著有什麼意思?”
蕭未辛抬腳在他腿肚子上不輕不重的踹了一腳,恨鐵不成鋼:“成天就知道吃吃喝喝,你能不能有點正事做?”
“我每天都很認真的習武啊,可不了戰場有什麼用。”蕭未鳴嘀咕著,“楊七弦可以當大將軍,我為什麼不可以?”
蕭未辛抬眼看他,沉聲道:“你若是有楊七弦十分之一的努力,日後未必沒機會。”
“不會有機會的。”蕭未鳴懨懨的趴在桌上沒有精神,無比篤定的說:“二皇兄絕不會給我上戰場的機會的。”
蕭未辛的眼眸中一片深邃,他抿了抿唇,突然抬手在蕭未鳴頭上輕輕揉了揉,幾乎算是跟他保證一樣:“終有一日,我會讓你跟楊七弦一樣,有堂堂正正征戰沙場的機會。”
如果說,蕭未辛這些年受儘磨難內心還存了一點溫柔的話,那麼他僅剩的那點溫柔一定是留給了蕭未鳴。他還年幼時有一次被彆的皇子欺負,是蕭未鳴揮動著小小的胳膊和拳頭跟人拚命,也是他的母妃奔波找了太醫及時救治,所以他永遠都記得這些。
蕭未鳴其實是個武學奇才,生來就該是個戰士,可因為自己的無能,所以他也要跟著藏鋒,可他幾乎沒有怨過自己,一直固執的陪在自己身邊。可每每看到楊七弦大勝歸來萬人空巷英姿颯爽的背影,他又總是眼神黯然,趴在窗邊偷偷的羨慕。
所以蕭未辛早就發誓,將來總有一天,他要弟弟永遠都不用再看著誰的背影。
蕭未鳴抬頭看著自己哥哥眼裡的堅定,高興的同時一邊又偷偷的想,今天七哥對自己的態度還挺好的,那待會兒他知道自己欠錢的事應該……也……不會……生氣吧?
蕭未辛難得溫情一次,想著馬上就是年關,陪他出去玩玩也沒什麼,那次給夏太後生辰回來,他也快一個月沒出門了。
換好衣服後蕭未辛回頭隱晦的瞥了一眼,那地方分明沒人,可守在暗處的遊舒就是能感知到,他看的是自己。
等人走遠後,影四百思不得其解,撓著頭小聲問他:“你說剛才王爺那一眼是啥意思?”
“不知道。”遊舒踢了踢他的小腿催促,“快跟上。”
兩人易容混在王府隨行人員裡不惹人注意,跟著蕭未辛一起去茶樓,蕭未鳴這兩天迷上了聽書,每天在那裡都要待上幾個時辰,就是為了聽故事。
蕭未辛穿了一身雪白長衫,外頭披著玄狐披風,烏發如墨披在身後,唇紅齒白麵容清麗,眉眼帶著病弱的神態,氣質華貴清雅,茶樓裡聽書的看客們都看傻了眼,以為神仙下凡。
知道蕭未辛不喜被人打量,遊舒狠狠的瞪了那群人一眼,那群看客們忙低頭假裝忙碌,這才認出那是王府的標誌,來人該是親王。
蕭未辛隨便挑了間雅室坐進去,從這裡剛好能看到對麵樓下說書人的案桌,蕭未鳴一臉興奮的坐在他旁邊,不客氣的叫了一堆吃食送上來。
祁寒規矩的立在他倆身後,旁邊是蕭未鳴的貼身侍衛鴻雪,而遊舒和影六則一左一右守在門口的位置,隨時待命。
樓下說書的正在講楊家軍跟西戎大軍的那一仗,剛好說到少年將軍楊七弦是如何神勇以一當百披荊斬棘,蕭未鳴聽得入了迷,不住的把果子往嘴裡塞,水都顧不上喝一口。
遊舒聽著樓下說書人吹牛逼,有一搭沒一搭的左耳聽右耳出,楊七弦雖然的確有本事,但也沒有這麼神,這說書人放在現代社會妥妥的就是個標題黨營銷號,啥都誇大了說,講的跟他親自在現場看了一樣,當人是傻子呢。
“七哥,楊七弦是不是真那麼厲害?”蕭未鳴小聲的問他。
蕭未辛頭也不抬,好似根本沒怎麼聽故事,懶洋洋的喝茶回道:“我怎麼知道。”
“那、那我要是有機會跟他打一架,你覺得誰會贏?”蕭未鳴一臉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