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椿一見他這樣就又哭了,抖著嗓子喚他:“王爺……”
自從回來這三天,她家王爺就一直這樣,醒了睡睡了醒,不跟任何人說話,也不回答,連宮裡傳來的消息他也不聽不看,就跟失了魂的空殼子一樣,怎麼都沒反應。
蕭未鳴急的頭發都要著火,乾脆住進了陵王府,也許是親眼見到蕭未辛失魂落魄的樣子受了刺激,他一夜之間長大了很多,行事忽然沉穩了不少,這些天一直撐著幫忙畫椿處理府裡的事,還要提防著朝裡夏丞相的為難,擔子重了不少。
可是少了蕭未辛這個主心骨,蕭未靜和沈青玉都有些焦頭爛額力不從心,那些勾結的證據就算交到了蕭未深的麵前他也不敢處置,眼下邊境危急,蕭未深隻能靠著舅舅過活,哪還敢對他起疑心。
這一趟他們等於出征了個寂寞,蕭未深就是個扶不起的爛泥。
蕭未辛在床上躺了很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外界的所有信息都不關心了,蕭未靜幾次三番來找他商量眼下被動的局勢都得不到回應,氣得幾天沒吃飯。
比他更急的當屬謝飛垣了,他一路殺氣騰騰的闖進蕭未辛的寢室,一腳踹開那扇花鳥屏風,將蕭未辛從床上拖下來,惡狠狠地吼道:“小兔崽子給老子起來!”
“你做這副樣子給誰看?”
“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蕭未深那狗|娘養的已經把邊境五城送出去了,血流成河你知不知道!?”
“還有夏茂安那賤|狗,你到底還要不要報仇?”
畫椿急的哭了起來,上去拚命的把謝飛垣的手往外拉,對著他喊道:“你這個混賬要做什麼!?誰準你這樣無禮!”
“走開!”謝飛垣不耐煩的對畫椿罵道,“你光哭有屁用啊!?你家王爺死到臨頭了知道嗎?”
他看著渾渾噩噩的蕭未辛,怒從心頭起,掄起胳膊結結實實的往蕭未辛臉上打了兩三個巴掌,每一下都蓄足了力氣,直把他打得嘴角流血。
“兔崽子,你還記得賢妃嗎?”謝飛垣恨鐵不成鋼,“你難道忘了當年在她棺前發的誓?”
“你要讓她永遠睡在那簡陋的陵墓裡?”
謝飛垣冷眼瞪他,“看你這個要死不活的樣子,老子真是看錯你了。”
“不就是死了個影衛嗎,看你這副半死不活的德性!”
“區區一個下|賤影衛,也值得你這樣?”
提到了影衛兩個字,蕭未辛的眼珠微微動了動,嘴角抖了一下,眼神漸漸地開始有焦點。他抬手把謝飛垣的手甩開慢慢坐了起來,兩邊的臉頰腫了老高,因為幾天不吃不喝,嘴上爆起了不少乾皮,頭發也淩亂的打結,這輩子除了母親剛死的那幾天,他再沒怎麼狼狽過。
“小舒,不是下|賤的影衛。”
“他是我未來王妃。”
“我不許你……這麼說他。”
蕭未辛突然從地上暴起,一拳打在謝飛垣胸前,謝飛垣毫無防備,被他打得連連後退,也吐了口血出來。
不過看著他已經恢複了些神誌,他往旁邊啐了一口,長舒了一口氣:“你早有這覺悟不就行了?”
“一個影衛而已,死就死了,管他什麼身份。”
“你隻要記住,你是什麼身份。”
謝飛垣扔下這句話,轉身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站住。”
蕭未辛抬起頭來,盯著謝飛垣的背影看了半晌,“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但是,於你而言,小舒真的就隻是個影衛?”
謝飛垣回頭,臉上露出譏諷的笑,生生的破壞了他那張本來英俊陽剛的臉:“王爺真是說笑了,我手下影衛百來號人,算上已經死了的,更多。”
“我若是個個都當回事,這個影首的位子還要不要了?”
“你也不要忘了,你是個王爺。”
“不要做糊塗事。”
蕭未辛站在原地一身狼狽,聽了謝飛垣的話後卻沒有反駁,隻是靜靜地看著他漸行漸遠。
窗外秋日暖陽照進屋裡,地上一片被照的透亮,蕭未辛盯著那束光亮久久沒有說話。
謝飛垣出了院子後神色如常,與前來探視的沈青玉和楊南若擦肩而過,沈青玉回頭看他,隻能看到一個冷漠決絕的背影。
一直走了幾條回廊,謝飛垣一路轉角拐到了假山後頭,這裡空曠安靜沒有人會來,隻除了偶爾掠過的一兩隻飛鳥。
秋風刮過一陣蕭瑟,幾片金黃的銀杏葉飄飄然的從他眼前落下。
謝飛垣沉默的對著假山站了一會兒,忽然捂著臉慢慢地蹲在地上,眼淚順著粗糲的手指直往下流,壓抑的哭聲低低的從指縫裡謝露出來,像是一隻山野間失去了幼崽,想要嘶吼哭喊,卻又隻能偷偷地躲起來哽咽的野鹿。
怎麼能不疼呢?
那孩子可是從小就被他養在身邊親自教導的,他那麼乖巧懂事,事事都小心謹慎,從不讓他操一點心,打一開始他就和彆的孩子在他心裡的地位就不一樣。
那聲恭恭敬敬的“影首大人”尚且還在耳邊縈繞,可誰知道人突然就沒了。
蕭未辛與他相知不過才區區一年而已,可他與那孩子似是父子一般親近,已經整整十五年了。
誰家死了兒子能不哭?
可謝飛垣不能,他隻能在無人的靜謐角落裡偷偷的哭嚎兩聲,連個聲兒都不能被外人聽見。
出了這個假山,他還要冷下臉,繼續去做那個冷心冷情的影首大人。
這世道真你娘|的無情。,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