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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蕭未深顯然不如蕭未辛更能懂沈青玉。若是旁人得到跟皇上共桌進食密切談話的機會, 怕是早就受寵若驚趨炎附勢了,但沈青玉不同。他起初也很驚喜,以為自己的才能終於被皇上發覺, 此番回京是可以大展宏圖的, 可隨著他跟皇上的交流逐漸增多時他漸漸發現,這一切都是錯覺。
皇上他好像隻是偶然想起他這麼個人,因為實在無人可用才把他召回, 目的是為了讓他跟夏丞相的人鬥, 至於做不做得好本職工作,似乎並不重要。
那一瞬間,沈青玉徹底陷入了一個名為絕望的深潭。
他自恃有才。一般真有才的人大多和彆人想法也不大一樣,普通人謀個一官半職或許是為了求生, 但有的人走上仕途是抱了遠大誌向的, 或許是為了家國天下,或許是為了權傾朝野,但他們都渴望遇上伯樂,讓自己的才華最大限度的得到釋放, 而不是被人當做魚目丟棄在匣子裡。
蕭未深隻把他當做一個可以跟夏丞相抗衡權力的東西,拉著他的手故作親昵顯示君王恩澤,處處都是算計。
這不是沈青玉想要的帝王,也不是他當官的初心。
沈青玉出宮的時候心情很低落,外麵月明星稀寒風蕭蕭,初春的夜晚還是很冷,他拒絕了馬車相送的照顧,自己徒步往回走,心中一片茫然。
他不願意過這樣的生活,有誰希望自己活在一片烏煙瘴氣的鬥爭環境裡呢?
京城這麼繁華, 大約皇上是真忘了千裡之外還有求生無望餓殍遍野的子民吧,剛才他方才幾次試圖提起此事,卻都被皇上輕而易舉的帶了過去,好像他根本不想聽那些話。宮裡大肆奢華,連宮女們的衣著都是銀絲繡的,盛飯的勺子也是白玉所製,珠屑鋪地金碧輝煌,國庫又怎能經得起這樣糟踐呢?
沈青玉心頭湧出很多悲憤,卻又無從發泄,走在路上心神不寧,也就沒注意到身後一閃而過的黑影。
夜半三更,遊舒跟著沈青玉走了一段老長的路,一直等到深巷中空無一人的時候才敢下手。
一棍子把人無情敲暈,遊舒拍拍手把棍子往背後一彆,影四擔憂的蹲下來拍了拍昏死過去的沈青玉,小聲說:“你下手會不會重了點?”
“放心。”遊舒上前單手拎起沈青玉放到肩上扛好,淡定的說:“王爺最看重的就是他的腦子,我不會打壞的,這樣帶走方便。”
影四猶猶豫豫的跟了上去,非常想說王爺臨出門時候叮囑的是“務必把人完好無損的請到這兒來”,那意思肯定是要他倆恭恭敬敬的把人帶過去,可老三上來就是一個悶棍,怎麼看都不像是王爺想要的意思。
不過也的確完好無損就是了。
遊舒扛著沈青玉健步如飛,這些個文人平時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胳膊腿都細得像竹竿,扛起來毫無壓力,他沒費多少精力就到了約定的地點。
蕭未辛在自己置辦的秘密宅院裡挑燈練字,聽到敲門聲後才放下筆讓人進來,結果一抬頭就看到遊舒扛著人走了進來,眼皮子一跳。
“王爺,屬下按著您的吩咐把人帶來了。”遊舒一路奔波卻連氣都不喘。
蕭未辛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沈青玉,又抬頭冷眼看他:“你就是這麼‘請’他來的?”
“屬下擔心他咋咋呼呼惹起打更人的注意。”遊舒低聲解釋道。
蕭未辛冷哼一聲,“先把他弄醒,回頭本王再收拾你。”
遊舒挨了批評心中歎氣,低頭在沈青玉的肩頸處用針輕輕紮了一下。。
沈青玉醒來後看到他先是懵逼,而後就是驚喜:“是你啊!”
大約這些天一直想著這件事,沈青玉再見他下意識的就有些好感,一把握住了遊舒的手,宛若見到了伯樂:“公子果真神通,在下的確升職了。”
遊舒頂著蕭未辛要殺人的目光把自己手抽回來,小聲回道:“沈大人,這位是我家主子。”
沈青玉一愣,繼而才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來,一回頭就看到蕭未辛坐在椅子上正看著他倆,那架勢怎麼也不像是要拉攏他的樣子,仿佛看著隔壁偷自家老婆的老王。
“陵王殿下?”沈青玉很驚訝。
蕭未辛懶洋洋的應了一聲,抬眼示意遊舒出去,遊舒知道他有話說,乾脆利落的從窗戶翻了出去。
蕭未辛:“……”
有門不走非要翻窗的破習慣,他遲早要收拾!
遊舒三兩下爬上屋頂,坐在影四身邊看月亮,今天正好逢十六,月亮比十五還圓一些。
沈青玉其實跟蕭未辛不算陌生,早在幾年前殿試的時候二人就有一麵之緣了。後來沈青玉外放,蕭未辛還特意暗中相送,他們彼此之間應該屬於一見如故的類型,就算外放的這些年沈青玉從沒主動聯係過蕭未辛,可不代表他內心就不惦念。
畢竟,有些人真的是見一眼能懷念一輩子,知己就更是如此了。而且他們兩人的抱負是相似的,比起蕭未深,沈青玉更願意親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