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天過去,裴勝兩根手指頭沒了,葉金蓉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再沒之前的氣焰。
出門時看見顧蘭時家裡人她低下頭不言語,更彆說再起心思攪黃裴厭親事,甚至都不能聽見裴厭名字。
顧蘭時忙著做兩人新衣喜服,這回又鬨出事,他就更不願出門,省得剛背過身就聽見後頭人指指點點。
因此他並不知道,小河村對裴厭的流言已經不往明麵上來了,愛說閒話的人隻在家裡悄聲講兩句,根本不敢大聲。
就裴厭那六親不認的模樣,真真光腳不怕穿鞋的,在外打了幾年仗,果然成了個煞星,竟比地痞無賴還凶惡,就算和顧家結了親,顧家沒一個人能勸動,這不是引狼入室嗎,日後可怎麼得了。
他們連顧蘭時的舌根都不亂嚼了,萬一被裴厭聽到,指不定哪天就衝進家門一通亂砍,為幾句話實在劃不來,不如閉上嘴當啞巴。甚至都有些同情顧蘭時,成親後若有個磕絆,誰知道裴厭怎麼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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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來臨,布鞋洗乾淨收起來,全家人都換了草鞋穿,下地乾活總算不用心疼了。
顧蘭時這幾天沒多少胃口,晚上也做噩夢,眼底不免有些淡青。
他留在家裡縫衣裳,想起那天裴厭的模樣有點心不在焉,不小心被針紮了手指後,他含住指頭出神。
昨天聽金鳳嬸子說,裴厭這兩天就去找人算成親的吉日,到時同他爹娘商議挑選,定個好日子。她也說裴厭那邊都開始拾掇院落屋子了,也會置辦一點新家當。
有這些事情忙,裴厭說不定這會兒在家。
打定主意後,顧蘭時不再猶豫,帶上竹籃和小鋤頭,留二黑看家,他鎖好院門,也不管會不會被人看到,穿過村後樹林直奔後山。
之前每次過來都偷偷摸摸,如今過了明路,都知道他和裴厭定了親,就算有人看見,那又怎麼樣,大不了,大不了回家挨頓罵。
看見裴厭在給大門刷朱漆,顧蘭時停下腳步。
大黑狗無聲從旁邊破草屋中撲出來,裴厭眼神淩厲,一聲厲喝讓黑狗不再呲牙,尾巴也有點夾著,隻聞聞顧蘭時小腿就走開了。
四目相對,顧蘭時沒找到話說,裴厭收回視線繼續刷漆,他個子高胳膊長,連高凳都不用站。
顧蘭時走到跟前,裝
模作樣看一眼刷了一半的朱漆門板,莫名的,他心中有點雀躍,之前的憂心一掃而光,抿著嘴巴但還是有一點笑意流露出來。
"那天,你衣裳洗了?"他搜腸刮肚找了個話頭,又接一句: “柏葉澡也洗了?"
裴厭手一頓,隨後又在木桶裡沾沾朱漆,他手很穩,接著剛才的地方往下刷,淡淡開口: “都洗了。”
“那就好。”顧蘭時眼睛彎了彎,他站在旁邊看裴厭乾活,沒忍住往院裡看了看。
院子挺乾淨的,一堆長木頭整齊壘著,旁邊是一堆劈好的柴火,也碼得齊整,東西兩邊都墾了一片菜地,種著春菜扁豆絲瓜,還有幾行蔥蒜韭菜。
比起他家那麼多瓜菜樣式,裴厭這邊場地其實不算小,但種的菜卻不算多。
也是,他就一個人,能吃多少去。
院子東邊是灶房,西邊有柴房和雜屋,最裡邊是三間青瓦房,東西屋兩間並當中一間堂屋,和其他人家大差不差。
房子看樣子不是很大,應該就隻有兩個屋子能住人,後院看不到,不知是什麼樣的。
原先在這裡住的人還算有錢,才能蓋得起有院牆的青瓦磚房,不過聽他娘說,外麵那幾間破草屋的人家,搬到村子裡住後慢慢過起來了,這戶人家卻出了事,死的死散的散。
因此這破舊宅子就算有人眼饞,大多都嫌晦氣,停過好幾副棺材,不願在這裡住,再說了,離村裡又遠,還得費力氣甚至花錢修繕,不然也不會便宜當初從外麵回來的裴厭。
他正好奇,裴厭已經刷完了另一半門板,拎起漆桶打算進門。
顧蘭時之前臉皮再厚,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這會兒沒好意思直接跟進去。
沒聽到身後腳步聲,裴厭回頭: "不進來?"他神色坦然,沒有半點壞心思,以為顧蘭時是來查看的。
“來了。”顧蘭時壓住心中喜悅,笑吟吟跨進來,一路邊走邊看。
裴厭將漆桶放進雜屋,出來後見顧蘭時在堂屋轉悠,他沒在意,將梯子搬到堂屋門前放好,進東邊主屋拿了一條紅布出來,打算掛上去。
成親多少得有些彩頭,不然太蕭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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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布就這一條,裴厭將梯子放回原處,又從主屋拿了幾個剪好的“蓄”字出來,其中最大的一個,他挪開堂屋頂著牆壁的桌子,打算將蓄字貼在最中間。
顧蘭時拿了漿糊碗幫著抹,低頭正忙,裴厭開口說道: “小的每個窗子貼一個,我買了一對紅燭,到時放外麵,喜燭放在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