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大財主家乾了六天半,一共掙得三百九十文,再加上之前插秧的工錢,差不多一個月,掙到五百九十文。
不過買板車花了一百文,舊板車做工其實不好,是那家人自己找木頭找輪子拚湊而成,要是木匠做的話隻會更貴,起碼在二錢以上。
原本要一百二十文,但裴厭隻肯出一百個錢,討價還價一陣,最終掌下了。
裴厭今天回來得早一點,天色剛擦黑。他把今天的六十文交上去,顧蘭時一高興,坐在炕上把之前掙的工錢都倒出來數。
幾百個銅板堆在一起,一動嘩啦啦的,十分動聽。
鄉下人菜自己種,家裡有米麵,很少在外麵吃喝,除了必要的東西,其他花錢的地方少,他倆又沒病沒災,不用看郎中吃藥,自然能攢下。
裴厭坐在炕邊看他數錢,累是累,但心裡高興。
顧蘭時嘴裡念叨著,每數到一百文就把那些銅板放在旁邊堆成一堆,數到最後一共三個錢堆兩串整錢,另外還有七十二文。
他抬頭眼裡全是笑意,說: “五百七十二文。”
裴厭從桌上拿了麻繩遞給他,開口道: “後麵歇兩天,我再去碼頭轉轉。”
顧蘭時接過麻繩,聞言看向他說: “多歇幾天,割麥活重,又連著乾了這些天,咱們花錢的地方又不多,何必著急,明天我去買點豬肉,餘丸子給你吃。"
他用力拽斷一截麻繩,一邊穿錢一邊道: “再說了,曬麥碾場也要好幾天呢,石碳太重,靠咱倆拉太費力氣,家裡有驢子,回頭先幫爹他們碾了場,咱們再和大哥二哥分彆借驢子使。"
有五百整錢要穿起來,裴厭拿起麻線團,在手上繞兩圈拽斷,幫著弄了兩截,他點點頭: “也好。"
顧蘭時這幾天在家翻曬麥子,因後麵還要種秋豆,不免操心查看,他手上慢了,看著裴厭說:“這一茬忙完,還要翻地把麥子根掘出來,好種柴豆,我看家裡留的柴豆種像是隻夠一畝的,要不這樣,我去家裡拿二十斤豆子,隻多不少,也彆向外聲張,我拿去一百文,我爹娘肯定不說什麼。"
柴豆同樣是糧食,和粗米粗麵價錢差不多,雖比不上精細糧,遇著豐年能便宜點,但最少也在七八文一斤。
裴厭猶豫問道: "這樣
合適嗎?"
顧蘭時大咧咧開口: “這有什麼,若按市價我娘肯定心疼咱們,你要心裡過不去,改天咱倆上山,挖些筍子撿點山貨給家裡送去,你不是會打鳥,打兩隻拿去,他倆肯定高興。"
銅錢一堆一堆已經數好,隻管往麻繩上穿,他說著來了勁,笑眯眯又道: “種柴豆還有一段時日,不急,明天要沒事的話,咱倆去山上轉轉,先把鳥提過去,再提豆子的事,一準就成了。"
能省錢確實不錯,聽他這麼說,裴厭便點頭應好。
最近忙,顧蘭時一個人有點不願上山,隻在河邊和野地挖一些野菜晾曬,心想明天多弄點筍子回來曬乾,到冬天時用豬肉燉筍乾,可香了。
餘下七十二個銅板,他想了下說: “家裡鹽不多了,得去買一斤半斤的,油還有,豬油也剩了一些沒吃完呢。"
“先買半斤,夠吃一陣的。”裴厭邊說邊從銅板堆裡數了三十枚,如今鹽貴,六十文一斤。鄉下人吃鹽向來儉省,一下子花六十文出去到底舍不得,那五百文都串好了,整錢還是留著。
隻有兩個人吃飯,鹽確實沒那麼費,顧蘭時把五串錢塞回箱底,笑著說道: “今天晚了,明天燒水你好生洗洗,忙了這些天。"
裴厭也覺得身上臟汙,每天在地裡一身一身出汗,回來天都黑了,又累又困,顧不上擦洗,都不好往自己夫郎跟前湊,果真聽顧蘭時提起這個後,他有點窘迫,身體下意識往外側了側。
顧蘭時合攏箱蓋,沒看見他舉動,轉頭笑道: “鍋裡水都燒好了,你泡泡腳,明早多睡一會。”
裴厭答應著往外走,洗完後天徹底黑了。月色不好,他倆沒有點油燈,摸黑上了炕。
雖說用楊柳枝蘸青鹽刷了牙齒,剛才也打濕布巾擦了身上,不過一想到自己這幾天的汗味,他沒往顧蘭時那邊湊,挨著炕邊睡下。
後山寂靜,最近兩人乾活都累了,話沒說幾句就進入夢鄉。
心裡一放鬆,第二天裴厭睜開眼辰時已經過半,太陽早出來了,他看著房頂有點愣神,想不起上一次睡得這麼久是什麼時候。
窗子早上打開了,顧蘭時已經把卷成堆的麥子重新攤開,他放下木叉從院裡看過來,上前幾步笑道: “我一早上進去好幾次,見你沒醒就沒喊,餓不餓?先吃點東西,
完了我燒水你洗澡,換下衣裳我好去洗。
家裡沒水井,洗衣裳往河邊去最好,不然還要挑水來回跑,太費力氣了。
裴厭掌起放在炕邊的臟衣服穿上,等會兒洗完再換乾淨的,他眼神落在顧蘭時被太陽照到的臉上,隻是多了一個人,往常冷清清的院子像是被什麼填滿了,他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開口道:“好,先吃東西。”
顧蘭時笑眯眯往灶房走,大黑跟在他後麵輕晃尾巴,連原來的主人看都沒看一眼,蹲坐在灶房門口守著。
裴厭出來看見它,心道這長毛畜生不知什麼時候賴著他夫郎了。
心裡有種微妙的不爽,但他不好和一隻狗計較,於是從後麵踹大黑一腳,自己進灶房同顧蘭時說話。
他那一腳不重,大黑平常又畏懼他,在他麵前跟啞巴狗一樣,很少吠叫,挨了一腳後沒在人前討嫌,走到院門口趴下。
墊過肚子後,裴厭出門先打了筐豬草,回來顧蘭時燒了兩鍋開水,足夠他好好洗一番。
洗完頭發後,裴厭整個人浸在熱水裡,放鬆下來後,他靠在桶壁上舒展四肢,胳膊搭在木桶沿上,兩邊大臂能看見幾道淺淡的舊疤。
他身上這些疤痕雖醜陋,但他肌肉結實精瘦,連線條也是好看的,傷疤帶來的凶悍感衝淡了美
醜。
最近隻有晚上才能見到顧蘭時,他喉結滑動,但沒找到好借口,熱水桶和冷水桶都在旁邊放著,要添水自己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