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葉溯喝了口清甜可口的湯, 又抬起頭看爸爸，好奇地問：“爸爸, 提親是什麼？”
葉幸周給兒子解釋說：“大人結婚之前，男孩子必須先去女孩子家，跟父母商量一下結婚的事，就像爸爸如果要和你媽媽結婚，就要去跟你外公說一說，就是提親。”
“哦~那你要和媽媽結婚了嗎？”
教授夫妻：“……”
教授悠悠笑看著孩子，席禾雲也是笑得眉眼都是春色, 不由得繼續給他夾菜, 邊夾邊安撫他說：“結的呀, 提親後就可以結婚了哦，小溯就給爸爸媽媽當花童了哦。來我們先吃飯呢~”
他笑眯眯地和奶奶說了謝謝。
太乖了, 原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軟發：“乖，吃吧。”看他在啃排骨, 他溫柔地問, “小溯喜歡吃排骨呢？”
“嗯嗯, 好吃。”
“好。”原庸馬上就夾了兩塊, 還給細心地先剔了骨頭，再放到他小碗裡，“那我們多吃點，吃多多，長得高高的。”
小溯：(*^▽^*), 長得像爸爸一樣！~
…
飯後席禾雲抱著孩子去門口玩。
原庸教授往客廳去，葉幸周慢悠悠跟著。
一前一後落座後，原教授看了看隔壁單人沙發上的年輕男人，問他事情：“孩子的事, 朗庭知道的？”
“嗯。”
“他什麼時候知道的？沒告訴你？”
葉幸周頷首，淡淡道：“就是沒告訴我，我才那天，揍他。”他歎氣，“我那天有點失去理智了，我從來沒想過，要讓我的孩子也沒爸爸。”
原教授眉頭微微一動，看著那個自己從始至今一直關顧的學生，回想那晚電話中他暗啞的聲音說的，好像沒辦法補償了。
那會兒他以為最多隻是他感情上的問題，沒想過，是一個小孩子。
葉幸周朝他淺淡地笑了一笑，說：“那晚一時間真的不知道怎麼接受這個結果，已經成定局的結果。我覺得我在走我最不喜歡的那條路，這輩子都沒想過這條路。”
“最不喜歡”這四個字，觸及到了他那位教授心底最深處了，然後心疼泛濫成災。
一時間，他想都沒想就開口安撫他說：“這不一樣，你是被動的。”
“我知道，他們都是為我好，我想明白了，隻是有時候如果能選，”葉幸周語氣變得更加的淡，宛如夜風，“劍橋也就變得微不足道。”
一字一句落在這靜謐的客廳裡，在聽的中年男人心中萬般不是滋味。
他這一輩子，順風順水的，心裡鮮少有這種感覺。
他記得幾年前和這孩子有過一番交談，他問葉幸周：“為什麼本科要放棄劍橋，留在國內了？”
葉幸周跟他說：“因為我家裡有個小朋友，還在讀高中，父親那邊的家庭是重組的，她一個人在家裡我不放心，所以打算等她大一點再走。”
彼時的葉幸周很坦然又很自信地說：“反正也就四年，四年後劍橋我還是會去的，沒什麼。”
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連在自己本科教授麵前，都敢直言不諱說，當年要不是沒有意外，他不會去城北大學，一定是去劍橋……
但是如今幾年過去，忽然長成了大人後，他毫不猶豫地說，要是可以選擇，劍橋是微不足道的東西。
…
說到這，葉幸周忽然說起了當年那封郵件的事，似乎不想教授覺得，他始終那麼理智，其實他也曾經在某個隆冬夜裡，做過一些離譜的決定。
“其實當初還沒出國前，我就想跟您說，我不走了。”
原庸意外地看他。
葉幸周：“我想留下來陪肖虞，所以寫了封郵件，想過了年，發給您。後來不是出了那事，就覺得還是得走吧，就取消了，沒發。”
他淡淡說著，好像也不怕教授罵他了。
說完，又淺笑一下，隻是那笑意淺顯不達眼底。
原教授看到了，卻覺得心沉得很，看得出他雖然接受了眼下，但還是萬分遺憾的，遺憾一開始就應該留下來，才沒有這些事。
原庸覺得，這孩子總是在被迫選擇，並且好像怎麼選都有遺憾。
葉幸周看了看窗外，外麵能隱隱借著燈光看到花園裡師母抱著孩子的身影。
收回目光，他說：“不過真的已經想通了，沒再去多想什麼，肖虞從來不怪我，孩子更是可可愛愛的，喜歡粘著我，那就像您說的，一輩子很長，慢慢來吧。”
原庸點頭：“慢慢來，眼下的情況也還挺好的，孩子還小，他一兩歲的時候根本不懂得什麼是父親的陪伴，不懂得他短暫地缺少了什麼，和你一直以來的不一樣。”
“嗯……”
“你就往後好好過你的日子，就好了，餘生還漫長著，離他長到十三歲還有十年；離他二十三歲，像你當初一般大，還有二十年。二十年並不是一眨眼之間的事，期間有很多個冬夏的交替，很多很多，你一個個好好陪著他就可以了，就能夠補償了。”
葉幸周字字仔細地回味，最後眼底飄過了一道柔軟，抬眸看教授：“嗯，好。”
教授一笑。
葉幸周看教授雲清月明地端起茶喝了口，驀然閒閒問了句：“教授，您有什麼遺憾的事情嗎？應該沒有吧。”
原庸微微抬眸，看了看他，一會兒，才說：“有一件。”
“嗯？”葉幸周很意外。
“那年深夜你給我發信息，找我幫忙，我沒看到，天亮才回複你。”他鏡片後的眼簾半闔，聲色也如同寒冬的溫度，低低的，“我遺憾沒有第一時間回複你，讓你擔心了一晚上。”
葉幸周深深地愣了愣，回過神，下意識地說：“我知道你天亮看到了就會回複的，我那晚沒有多想什麼，我一點都不擔心，我知道您會幫我。”
原庸看著他，一會兒緩緩淺笑：“是嘛……”他點點頭，“那就好，那你教授，就沒什麼遺憾的了。”
…
八點左右，外麵有些冷了，又下雪。葉幸周和教授夫婦告辭，帶著孩子驅車回了市區。
小葉溯今天很開心，在郊區玩得很嗨，很新鮮，所以路上一直盯著在開車的爸爸說話。
葉幸周也有問必答，很是認真地和那一小隻聊了許多，聽著他奶萌奶萌地喊爸爸，他也挺開心的。
開到市區，快到光景苑時路過一條熱鬨的商業街，車窗外雪花打著卷飄落在瀝青路上，行人有的匆匆忙忙，有的閒散慢悠，街上的店在雪中都燈火通明，靜靜開著。
開過一家花店，葉幸周看了眼。
隨後他把車開到路邊停車位上，熄火。
後麵的小孩子好奇：“爸爸。”
葉幸周邊解開安全帶邊回頭，道：“小溯乖，爸爸下車去買束花，你在車上坐著好不好？”
小家夥聞言，馬上扭頭看車窗外，那兒好像是有個花店。
他問：“買給媽媽嗎？”
“嗯，不然還有誰？”
他笑了。
葉幸周也笑，下車繞到他後座那兒，伸手進去摸摸孩子：“乖乖坐著，爸爸很快回來。”
末了他就邁上了人行道，走去那家店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