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是段清澤帶著方函來到她麵前要讓她親眼看著他殺掉她的所謂情郎呢?她覺得他做得出這種事。
隨即沈黎全身緊繃,警惕地看著麵前那兩個築基修士。
其中一個高一些,麵相看著有些刻薄,獰笑道:“你這小娘子還真能跑,害我們一陣好追。”
另一人撫掌大笑:“跑再遠還不是被咱們追上了?吳兄,莫再浪費時間了,咱們可得趕著去交貨呢!”
吳姓修士笑道:“放心,耽誤不了。咱倆抓她輕而易舉,都要不了一炷香。”
另一人道:“為防夜長夢多,還是快動手吧!”
“等等!你們該不會以為我是一個人來的吧?”
沈黎見對方來者不善,立馬就要動手,也來不及多想,迅速揚聲阻止他們。
吳姓修士道:“哈哈哈你是想說你還有兩個相好的?我們可守了大半夜,你那相好的一個都沒回來,彆想誆騙我們!”
沈黎心裡一沉,沒想到他們竟然盯了她那麼久。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嗤笑道:“既然盯了我那麼久,那你們也該知道我家阿澤有多強吧?你們能看出他什麼修為嗎?”
“我們是看不出來,可他不是不要你了嗎?這大半夜放心你一個嬌滴滴的女人在外,可見他完全沒把你放心上。”吳姓修士儘情嘲笑道。
沈黎心想,也不是他不要她,而是他們互相不要了。
修仙世界的險惡,她在遇見段清澤之前遇到了,在離開他之後又再一次遇到。
這次對方不要什麼法寶,要的隻是她這個人,“交貨”可不是什麼好詞。
“我們隻是吵架了。”
沈黎身上實際上連個打架的武器都沒有,但她就那麼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好像有所倚仗,平靜地說:“我非常真誠地建議你們快走,他很快會來找我。他是魔修,脾氣不是很好,覬覦他女人的人,連死得痛快都是種奢望。”
二人愣了一瞬,哈哈大笑。
吳姓修士嘲弄道:“你叫啊,看你的相好會不會出現讓我們生不如死?”
另一人道:“吳兄,算了,不必扯什麼嘴皮子功夫,萬一她說的是真的,那咱們豈不是要缺一個了?”
吳姓修士道:“毛弟說得極是!”
二人互相打了個眼色,一言不發默契地攻向沈黎。
而沈黎早已做好準備,若能用嘴炮勸得他們放棄最好,不能那就趕緊跑。
她用說話間攢出的些許靈力拚了命往辛伏縣跑。
雖然段清澤很可怕,但在他恢複記憶之前,他對她來說是安全的。與其被這兩人當“貨物”賣掉,不如回到段清澤身邊。
沈黎前半年練的身法沒白練,一瞬間跟身後二人拉開距離,但她所剩靈力不多了,堅持不了多久。
如果段清澤也在順著這條路找她就好了……
可她哪裡敢想這種好事,邊跑邊取出下品靈丹又往嘴裡塞了一顆,濃鬱的靈氣頓時充斥經脈,然而並未經過修煉調息而轉化為身體可自由支配的靈力,隻有一小部分能勉強用來催動身法。
沈黎一邊心疼著這些靈丹,一邊隻能靠不停嗑藥來續命,而絕大多數靈氣都散溢了。
很快一整瓶藥都磕完了,可她距離辛伏縣還有十幾裡,遙遙望去,根本見不到她期盼的那個身影。
眼看體內的靈力跑不了多遠,沈黎突然想起她的儲物袋中還有一個被她收起來就忘了的陣盤。
周蓮華曾說那似乎是個好東西,不知這時候是否能用?
此刻也由不得猶豫,沈黎取出陣盤捏在手中,還下意識看了眼天色。
沒有烏雲,夜空如洗過一般清爽,隻怕丟出陣盤也招不來雷電。
按照以往看的經驗,沈黎先小心地探入神識。
沒有反應。
她又咬破手指,將自己的血滴上去,還是沒有反應。或許她應該用心頭血,但那屬於高端操作,她不會……
被沈黎寄予厚望的陣盤安安靜靜地趴在她的掌心,一副毫無用處的廢物模樣。
因為靈力耗儘,沈黎的速度慢了下來,後方一條長綾疾射而來,刹那纏住沈黎的腰,慣性令她繼續前衝,腰霎時被勒緊,她不得不吃痛停下,轉過身咬牙看著獰笑靠近的二人。
此時天光泛白,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辛伏縣,前一夜。
段清澤冷著臉離開沈黎後,徑直追著方函而去。
他沒有立即下殺手,仍是忌憚沈黎前一刻才說的話,怕他殺了方函,她真的不認他。
也有那麼一刻,他負氣地想,他已經十四歲了,還需要姐姐嗎?不認便不認。
可姐姐那麼好,娘親都沒有對他這麼好過,他怎麼舍得不認?舍不得這種情感於他來說很陌生,很新奇,他同樣很渴望,隻想緊緊抓住。
這麼一路糾結著,段清澤竟見方函身邊多了個女子。
方函見到那女子便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柔情似水道:“阿園,我已想通,我們在一起吧!”
名為阿園的女子驚喜道:“方大哥,你此話當真?”她頓了頓不解道,“可你先前不是說剛失摯愛,無心再接受另一人的情意嗎?”
方函道:“先前我以為因我之故,我的愛侶身死,我自是愧疚懊悔,如今才知她不但活著,身邊還有新的良人,如此我便不必再苛責自己。”
阿園先是驚喜,再是遲疑道:“方大哥,你當真不再惦念她?”
方函歎了口氣道:“距我以為她身死早已過去半年,我不肯接受你便是因為愧疚,實則對她的愛意早已淡去,如今見她完好無損,我也不必再惦念她。”
阿園便激動地撲入方函懷裡:“方大哥!”
方函正要訴說柔情,卻見前方立著個絕無法被忽視的人。
看清那人的模樣後,他驚得顫了顫。
緊抱方函的阿園感覺到了他的異樣,抬眼詫異道:“方大哥,怎麼了?”
方函沒有理會她,盯著前方的人顫聲道:“你、你要做什麼?”
要做什麼?
段清澤心裡再清楚不過,他想殺了這個男人。
他不願意姐姐跟這個人有瓜葛,可如今聽聞這人竟這麼快便要忘記姐姐,跟新人好上了,他又不忿。
“你怎麼敢移情彆戀?”段清澤冷冷道,他不喜方函是一回事,卻絕不允許方函竟敢跟彆人好上。
棄姐姐而選彆人,豈不是在說姐姐不如彆人?
“彆跟我講道理我就是道理”的做派早已刻入段清澤的骨髓,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此刻的質問有什麼不對之處,隻等方函一個回答不能令他滿意便送他歸西。
方函愕然,阿園詫異地看了看段清澤,回頭問方函:“方大哥,他是……”
方函顫聲道:“他就是靜蘭的良人……”
阿園頓時明白了,不解地問段清澤:“方大哥有我,而靜蘭有你,不是皆大歡喜的好事嗎?你為何偏要來質問方大哥?方大哥若放不下靜蘭,靜蘭也不會心無旁騖地同你在一起,如今這樣你應當高興才是吧?”
段清澤冷笑:“姐姐千好萬好,是她不要方函,方函卻不該立時改投他人。”
他一步步走近,方函後知後覺此人的恐怖,卻連逃跑的念頭都生不出來。
“姐姐生死不知時,你便跟他人你儂我儂,還假情假意說愧疚?真愧疚,你怎麼不給她殉情?”段清澤雙眸漆黑如墨,嘴角微勾泛起冷笑,“我最痛恨懦弱之人,卻偏要找借口。”
方函啞口無言,阿園有心為方函說些什麼,卻在威壓下無法啟口。
“早在你以為姐姐身死時,你就該死了,你不敢,我幫你。”段清澤麵上浮現笑意,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柄斷劍,似是溫柔地說,“既然你們如此相愛,我便好事做到底,送你們去地下相聚,可好?”
他並不急著動手,慢悠悠好似要讓方函嘗到最大的恐懼。
強烈的求生欲終於衝破恐懼,方函大聲道:“你……你是嫉妒我!”
段清澤動作一頓。
“靜……”方函一頓,求生欲驅使下腦子終於清醒,換了稱呼,“沈黎她隻當你是弟弟,我看出來了!你想要她卻不得,你便嫉妒我要泄憤殺我,你何必要說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段清澤輕笑了一聲,冷眼看著方函,也不反駁他的話,慢悠悠地說:“姐姐當然是我的,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她會永遠陪伴我。至於你,隻會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方函顫聲大喊:“她不想我死!你若殺我,她不會原諒你!”
段清澤沉眸盯著方函,殺氣愈烈。
方函恐懼得幾乎什麼都想不了,繼續大聲道:“我不移情彆戀了!我為靜蘭,不是,為沈黎守身一輩子!”
阿園說不出話,隻是震驚地看著方函。
生死危機在前,方函卻顧及不了太多,繼續痛哭流涕地求饒道:“你要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我絕無二話,隻求你不要殺我!”
這一刻段清澤隻覺得嫌惡,以及索然無味。
姐姐說得對,這樣的男人,她怎麼可能再跟他有何瓜葛?依他看,過去隻怕是方函自作多情,姐姐根本不可能看上這種螻蟻般的蠢貨。
段清澤轉身便走,一句話都不願再跟方函多說。
方函見段清澤離開,劫後餘生令他癱軟在地,依然忍不住全身的戰栗。
沒被段清澤針對的阿園狀態要好上一些,她沉默地看著方函的醜態,突然意興闌珊地說:“方大哥,我們還是算了吧。”
方函愕然抬頭看阿園:“阿園?為何……”
阿園隻覺得曾在她眼中萬般好的方函變得麵目可憎起來,她之前隻見過他光風霽月的模樣,如今見他為生存什麼話都能說,什麼恥辱姿態都能做出來,她覺得從前的自己真是識人不清。
“方道友,我們不合適。我該走了,就此彆過。”阿園說完便毫不留戀地離去。
方函愣了片刻,連忙喊著阿園追上去。
段清澤沒有立即回去找沈黎,他還在生她的氣。
在他和方函之間,她竟選擇方函!說什麼他若殺了方函,她便不要他了,她怎麼能說出這種狠心的話?
他倒要看看,他若不回去,她會不會來找他。
段清澤沒有亂走,他就坐在開闊處的屋頂上,隻要沈黎順著他走的方向找過來,就能一眼看到他。
他麵朝另一邊,做出並沒有專門在等沈黎的樣子,隻是偶爾往她該來的方向看一眼。
他甚至都想好了,姐姐來了該怎麼道歉他才願意原諒她。
時間恍若流水,當天色逐漸亮起來時,段清澤終於坐不住了。
都這麼久了,姐姐怎麼還不來找他?她不可能拋下他的,她答應過他。
段清澤驀地往跟沈黎分開的地方飛去,到了地方一看,那裡空空蕩蕩,隻有慶典後的一片狼藉,連個人影都沒有。
這一刻他忍不住有些無措,亦有些驚慌茫然。
姐姐,真的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