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場白燈籠6
薑姝坐在屋內,由著裴椋在外折騰,一直都很平靜。
如今被那戲班子一唱,將裴椋那些瞞著她不為人知的心思,一件一件地、明明白白地揭露了出來,薑姝的一雙眼睛便開始不住地狂跳。
幾回都努力地平靜下來,不斷地告訴自己,那原本就是個狗東西,他能好到哪裡去。
不能氣,她氣什麼呢,氣壞了自己多不劃算......
然而在聽到戲曲裡唱出來的,“薑府灌藥”,之後,終究是功虧一簣,整個人瞬間從那軟榻上彈跳了起來,順手撈起桌上的雞毛撣子,就要往外。
他居然還存了如此歹心。
想起自個兒為了應付他,喝了一杯子的湯水,將臉對著火架子烤,愣是烤成了煮熟的鴨子。
薑姝這會子什麼都不想去想了,隻想出去同他一決高低。
春杏和晚翠兩人,及時地將她拉了回來,春杏忙地勸說道,“夫人彆衝動,如今世子爺主動提出來,肯定是想對夫人儘數坦白,夫人這會子要是殺出去,那後麵的話,豈不是就聽不到了嗎,咱先等戲曲兒唱完,再去算賬也不遲說......”
春杏想著能拖延一陣是一陣。
世子爺這麼做,肯定是想好了怎麼圓場。
薑姝遲疑了一下,又坐回到了軟榻上,這會兒怎麼也合不上眼了,豎著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也行,看看他還能怎麼找死。”
薑姝安靜了下來,屋外的聲音便又清晰地傳了進來,卻不再是揭露裴椋的底,而是賠罪。
“為夫有罪,罪於其下......”
戲班內的一人,模扮成了裴椋的,跪在了扮成薑姝那人的跟前,一字一字地懺悔著......
彆說是薑姝沒有料到,裴椋也頗為意外。
對皇上剛生出的絕交之心,又懸崖勒馬地收了回來,如釋重負地坐了回去,一麵聽著台上‘他’的那些賠罪之語,一麵觀察著屋內的動靜。
嚴二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往後退開。
一時還挺懷念之前世子爺那股天不怕地不怕,不愛神仙不愛鬼的模樣。
起碼不會丟人。
關鍵是不會讓自己出去陪著他丟人。
嚴二不太確定後麵是不是還有更多意外,腳步不斷地往後挪去,恨不得將自個兒藏起來。
裴椋壓根兒沒去注意他。
認真地聽著‘自己’賠罪,“其罪一,為夫接觸夫人時的動機不純,簡直是泯滅良心,有失君子之道......”
裴椋眸子一挑,覺得這話有些粗糙。
泯滅良心倒不至於。
不過隻是事先不知道,自個兒會愛上她。
裴椋心頭的想法剛滋生出來,跟前緊閉的房門內,又鬨出了動靜。
薑姝心頭的怒氣適才被挑出來後,變得極為易怒,神色激動地拽住了春杏,“這麼多人麵前,他還好意思說出來,他就是因為我的身子,才來同我提親.....”
春杏死死將她拽住,“夫人先等會兒,這不才罪一嗎......”
“其罪二.......”
外頭的聲音再次傳了進來,薑姝又才安靜了下來,認真地聽著,“其罪二,為夫不僅不知懺悔,娶了夫人後,又因貪圖夫人的美貌,欲同夫人恩恩愛愛......”
裴椋自個兒聽得都有些口乾舌燥,坐立不安了。
對皇上剛出來的好感,又有了猶豫。
他周繹到底會不會寫本子......
屋內的薑姝嘴角當場就是幾個打顫,咬著牙道,“你看,他果然是故意來勾|引我!若非他有心來撩我,我又豈會如此輕易地對他交了心......”
薑姝越來越氣。
一腔情誼,猶如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春杏又死死地抱住她不鬆手,“夫人再等等,三了,其罪三了,”
“其罪三,為夫明知道夫人對我生出了傾慕之心,打算同我白頭偕老,我卻沒有主動將過往坦白,還編造出了謊言搪塞夫人,讓夫人為我動了情,傷了心......”
“狗東西,誰傾慕他了,太不要臉了......”薑姝忍無可忍,一把推開了春杏,衝到了門前,“啪”地一聲拉開了房門。
屋外的戲曲兒的唱腔也在這關頭及時地一斷,“叮叮咚咚”的鑼鼓聲,“啪啪”的夾板聲,一時將氣氛掀到了高|潮。
裴椋看著跟前怒目瞪過來的一雙眼睛,這才感悟到,這場戲簡直就是周繹替他量身定做的。
儘管其中的細節他不太滿意,但起碼效果達到了。
起碼她終於肯開門了。
裴椋起身,原本還想理理褶皺的袍子,維持一下自個兒的形象,在瞧見薑姝那起伏不斷的胸膛後,起初那些所謂的麵子裡子,瞬間蕩然無存,楊起唇對著薑姝討好地一笑,小心翼翼地試探著上前,“夫人......”
“你說誰傾慕你了。”薑姝一臉怒容地看著他,“往日是我瞎了眼,從今往後......”
“咳......”裴椋的態度再次低了下來,將薑姝那還未曾說出口的絕情話兒給堵住了,不害臊地道,“是我傾慕夫人。”
薑姝懶得理他,目光涼涼地從他臉上挪開,看向了還沒停止的戲台子,道,“撤了!”
裴椋看著她緊握住門板的雙手,突然有些不想撤了,神色一為難,剛想開口說戲班子不是他請的,他無能為力,“為夫......”
薑姝又回過頭,再次問道,“你撤不撤?”
“撤!”裴椋忙地點頭,“夫人不願意聽,咱就不聽。”說完便回過頭,對著快要退到牆角的嚴二吩咐,“掀了。”
這事兒,嚴二倒好辦,二話不說走過去便開始掀台子趕人,院子外圍觀了這半日熱鬨的人群,瞬間一哄而散。
林家四口被轟走之時,還伸長了脖子,依依不舍地往後望著。
這不......正是最精彩的時候嗎。
“咱又不是外人,留下來還能幫襯一下,這待會兒萬一要是打了起來,咱還能幫上忙......”林玉剛說完,便被嚴二拎住了胳膊,無情地推了出去,涼涼地回絕道,“不需要。”
林玉還想再說,一回頭,正院的大門直接碰到了他的鼻子,“啪”地一聲合上。
侯夫人今兒早上回的永寧侯府,回府去給薑姝拿一些自個兒醃製的老酸菜過來,最近她聽薑姝說了幾回要吃,誰知前腳走,後腳就出了事。
還是韓淩趕過來知會的她。
韓淩跟著薑姝從宮中回來後,見自個兒怎麼也勸不動,又怕她想不開,鬨出事兒來,本想找薑老夫人,又擔心薑老夫人年歲已高,受不了打擊,這才想到了侯夫人。
如今等侯夫人和韓淩急急忙忙地趕過來,迎麵就遇上了林家一家。
裡頭的戲曲已經停了。
侯夫人隻得問韓夫人。
聽韓夫人說,“你兒子和你兒媳婦兒打了起來。”時,侯夫人還不敢相信,就姝姐兒那柔弱的身子骨,打架?
她怕是腿都提不起來,拳頭都揮不動......
之後又聽林玉主動上前,繪聲繪色地說完,侯夫人當場就倒吸了一口涼氣,卻不是該有的擔憂,而是一臉的輕鬆,感謝起了菩薩,“菩薩保佑,裴家終於能續上香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