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令人無比尷尬的咕咕腹鳴聲總算停了。
黃藥師表麵若無其事,腦內早就台風過境。
是長袖一揮,迅速離開?
廟外狂風暴雨,他又饑腸轆轆,颯然離去的代價是自尋苦吃,饑寒交迫好不淒涼。
是二話不多,抄起洞簫就與池藏風打一架?
雖然他敢於一言不合去砸官府,但並不至於因為被小姑娘聽見腹鳴聲就動武。
此刻深恨從前怎麼就沒有特意學廚?
今次過後,必要精通一手讓人歎服的廚藝,讓世人為他的無所不能而歎服。
眼前,關鍵卻是那半句‘我不需要’已出口,又豈能隨隨便便自食其言。
“我不需要你壓價。”
黃藥師迅速找到了一個正當的改口理由,語氣輕嘲,“對,就是不需要你壓價。大酒樓收菜譜,出價不低於三十兩。你居然隻要十兩銀子?”
言下之意,出價十兩銀子是看不起誰?
要不就是池藏風傳授的烤魚方式燒不出美味,要不就是認為黃藥師窮而故意報低價格。
池藏風忍了又忍,嘴角微抽,終究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她真的儘力了。剛剛在聽到黃藥師咕咕肚子叫時,她努力告訴自己是受過嚴苛訓練的,不論怎麼都不會笑場。
豈料想到麵前這位如此‘幽默’。
交易時,買方主動加價的情況太少了。正常人,誰做損己利人的傻事啊!典型的,死要麵子活該破財。
不過,她喜歡。
不燙手的錢,永遠不嫌多。隻是有一點小疑惑,她來到此世是不是被加持了財神光環,偏財運也太旺了。
“彆誤會,我是表達激動的笑。”
池藏風迅速接受三十兩報價,赤誠無比地說:“您真是仗義疏財、心胸寬廣、乾脆利落的豪俠。三十兩,成交。”
黃藥師從未聽過有人這般讚美他。
被誇高興嗎?答案很明顯,他又不蠢,難道分辨不出話中真假。池藏風對他的稱呼從勇士轉變為豪俠,豈能不知勇是什麼勇,豪又是哪種豪。
儘管如此,黃藥師臉色稍霽,說給就給了三十兩銀票。
池藏風拿錢辦事從不敷衍。從殺魚的刀法細致地教起,包括如何調節火候、何時給魚翻麵、添加調味料的用量與時機等等都沒有藏私。
末了,她順口說到,“可惜,沒有采到野果。我喜歡配著一起吃,味道更加。”
黃藥師隻跟著做了一次。淺嘗一口就眼睛一亮,他也做出了香噴噴的烤魚。
多麼激動人心的飛速進步,從烤魚殺手一躍而成烤魚大師。
兩人看著彼此,都在等對方的下一句。
黃藥師:我,天縱之才一學就會,難道不值得被誇獎一番?
池藏風:我,英明神武因材施教,難道不應該被稱頌一番?
到底是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還是有一個好師父能事半功倍?
無聲的辯論,說來就來。
沉默著,僵持著,兩人最終隻留給對方一聲輕哼。
各歸各位,重新占據東西兩個角落,讓這頓晚餐在安靜氣氛中收場。
一夜無事,翌日卻不見天色放晴。
厚重雲層仍舊盤踞山頂,像是隨時會再降暴雨。
“氣候有些反常。”
黃藥師進入外方山之前打聽過曆年情況,他更精通天文曾幾度夜觀天象,“四月末本不該有連日的大暴雨。昨夜那場雨就來得突兀,今日竟然還不見出太陽。”
兩人沒想過要同行,正準備各自上路,但烏雲壓頂阻擋了他們的腳步。
現在離開指不定沒一個時辰就又下暴雨,很難保證及時再找到另一處避雨點。
池藏風瞧著山雨欲來的天色,“現在說不準還要繼續借住破廟多久。趁著大雨未落,不如先準備柴火和食材。”
目前,隻能做有備無患的打算。
兩人暫且放下此前種種,即刻商議各自分工。
分彆去砍樹枝、汲淡水、覓食物等等,還不能走太遠,避免半途被大雨澆頭。
這就前往三裡外的河岸。
池藏風昨日在那裡釣魚,比起黃藥師去叉魚的小溪距離寺廟更近。
“你確定釣魚比叉魚來得快?”
黃藥師去砍樹枝前,略有猶疑地看向在河畔落坐的池藏風。她僅僅用一根簡陋自製魚竿與隨手剛剛抓的蚯蚓做餌,真能在大雨驟降前搞到肉食?
“請相信,釣魚,我是專業的。”
池藏風輕輕鬆鬆一揮魚竿,“等你砍來柴火,魚也就差不多釣齊了。”
萬一你做不到呢?
黃藥師沒問,但自認找到了扳回一局的機會。
一炷香時間,匆匆過去。
池藏風聽到身後腳步聲,回頭則見黃藥師右手成提著捆樹枝,左手提著幾串野果疾步而來。
沒想到這人竟然還摘了果子,也不知是不是有心記下了她昨夜隨口提到的遺憾。
黃藥師感到落在野果上的目光,將左手稍稍往身後一藏。
他才不是因為記著一菜之師的喜好,稍稍繞道為池藏風摘來野果。
黃藥師:彆問。問,就是不小心摘的,反正絕不承認是謝禮。
池藏風忍住笑。
還藏什麼藏,她都看到了。
不過兩人都沒提野果。
下一刻,黃藥師瞥見河邊大樹上倒掛的一排魚,足足五條肥魚在迎風晃蕩。
太快了!
這釣魚的速度一點都不符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