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嘯雲可不管旁的反應,隻知道有人出錢,他就不用被瘋狂追債。
“久聞小李探花義薄雲天,龍某實在是受之有愧。”
龍嘯雲本來該多推辭一番,但轉口便道,“多謝你解我燃眉之急,這筆銀子以後我會還的。”
這話脫口而出,不能再讓債主抓到把柄。
龍嘯雲本該假意推拒贈銀子,或者索性徹底拒絕以退為進更能與李尋歡交好,但真是怕了一旁不依不饒的池藏風。
“如此就好。”
李尋歡還擔憂龍嘯雲為麵子強撐不收錢,那就無法緩和僵持的氣氛,現在看來他多慮了。
隻差一步,需要讓債主應允。
李尋歡看向池藏風,“三爺,您看能不能寬限一段時日?你們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非常希望能邀請你們同回李園。屆時奉上白銀,一文都不少。”
原來代為償債的人也沒有現款。
池藏風好涵養地保持微笑,沒有出言譏諷,更加仔細地打量了小李探花。
論穿戴,李尋歡都沒龍嘯雲的一身行頭來得貴。江湖人多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他一下子拿不出四百兩也不奇怪。
何況很可能不隻四百兩。既然是三個人救了李尋歡,按照他的邏輯不能厚此薄彼,怎麼可能隻給一個人送錢。
對此,池藏風隻想說,王憐花的眼光真是‘妙’。
近七年行走江湖,打聽到了幾十年前的一些舊事。千麵公子王憐花,正邪難辨,性格變幻莫測。
那位將《憐花寶鑒》留給李尋歡,說是說觀其心地善良又有武學天賦。
這兩條全中,但老狐狸會瞧不出小李探花對仁義的理解過頭了嗎?多半並非不知,或多或少都埋下幾分唯恐天下不亂的意思。
這樣做坑了誰?
池藏風沒有辦法置身事外,她答應過監管與《憐花寶鑒》有關之人的情況。
“好,一起去李園。”
池藏風欣然應允李尋歡的提議,但又話鋒一轉對龍嘯雲說。
“一路東去,至少需要三個月。即便李探花好心出錢,但我恩怨分明,也不能讓欠債的偷溜。現在,你必須立一張字據。”
龍嘯雲剛剛鬆一口氣,這就又氣著了。“我還要立什麼字據?你手裡不是有買賣契約書嗎!”
“當然要加一條。假設我將來被人謀害,你,龍嘯雲會有重大嫌疑。”
池藏風毫不掩飾對龍嘯雲的不信任,“欠債的做掉債主,這種事情時而發生,我不得不防。立字為據,也算是個憑證。”
“咳——”
楚留香一直沒出聲,但此刻是忍不住了,忙以假裝咳嗽掩飾住了笑聲。
如此正當合理卻又角度刁鑽的字據,還真不是一般人會提出的。
“我傻嗎?”
龍嘯雲氣得頭發都豎起來了,拔高聲音而掩飾心虛,他絕對不承認動過殺人滅口的念頭。直斥池藏風,“誰知道你樹敵多少?憑什麼算到我頭上?”
池藏風瞬間就委屈了,“江湖上,誰不知道棺材鋪的三也,樂善好施,買賣公正。像我這樣的人,除了催賬被小人記恨,怎麼可能樹敵?”
哪怕池藏風是扮成男子,但美人不論性彆。
這番輕輕蹙眉,委屈卻又堅韌,複而問心無愧的模樣是渾然天成絕無作偽。
有對比,有傷害。
再看氣到臉紅脖子粗的糙漢龍嘯雲,他雙目圓瞪地憤怒著。
隻能說是立刻應證雲泥之彆,龍某人的臉被踩在地上摩擦了。
龍嘯雲: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然而,沒有人附和。
哪怕李尋歡一向奉行朋友和睦相處,可也不自覺偏心池藏風。有的話雖然難聽,但顧慮並無錯誤,那麼把字據寫一下也無妨。
楚留香似乎不偏不倚開口,“龍壯士,既然你自認俯仰無愧,那就留一張字據。寫明前因,再保證不會加害三也。如果三也出現意外,是有必要從你查起。當然得有年限,可以商量。”
池藏風也爽快,“三年,期限三年。這個時間很講道理的。所謂,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就是參考這個時間。”
卻說真想要報仇十年都不晚,三年又算得了什麼。
道理,池藏風都懂。
其實字據一事本就荒唐,設定年限就更是荒唐。
這就是在故意惡心龍嘯雲,要看此人暴漲一肚子氣但隻能憋著,還不得不任她安排的樣子。
再裝啊。
裝豪俠,裝慷慨解囊,裝清者自清,都是要代價的。
“注意,是從還清債款開始的三年。”
池藏風像是為顯得嚴謹追加這條補充。
楚留香聞言眨了眨眼,再觀李尋歡對此沒有反應。
這位沒有意識到一個問題,誰給他自信,回到李園就能拿出一大筆銀子?
李家並非李尋歡當家,而是其兄李酌山統攬一切。
顯然,有兩個人準備告黑狀。
不,是要幫助李家兄弟友好交流了。
楚留香需要忠人之事,不會向李酌山隱瞞邊陲的事,而現在也聽出來池藏風一定有相同的打算。
弦外之音,又有幾人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