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1 / 2)

霜降秋意生。

不知不覺又是九月。似乎剛剛過完中秋,還有兩天,九月初九就要來了。

江南之地,重陽節的氣氛已經很濃。

不論繁華城郭或閒適鄉間,皆可見叢叢秋菊,或盛開於商鋪長街,或遍繞籬笆牆頭。

不限於菊花,重陽節必備之物,諸如茱萸、紙鳶、重陽糕與重陽酒等等,都已經陸續準備起來了。

池藏風來到江南一個半月有餘。

隨著黃藥師登上桃花島,此後兩人的島上生活頗為恰意。

挖土、種草、坐看雲起;

釣魚、抓蟹、醉宿漁舟;

下棋、彈琴、遠望星河。

桃花島,名副其實,像是世外桃源。

此地沒有為愛恨情仇而生的陰謀詭計,沒有為爭名奪利而成的勾心鬥角。可以把酒話桑麻,可以賭書潑茶香,讓人來了就不想走。

不僅池藏風生出歲月靜好之感,黃藥師也覺得今時今日的桃花島比以往更好。

往日島上雖然不隻黃藥師一人,但除他之外,其餘十幾人俱是仆從,何談交流,勢必冷清。

一旦相伴之人是對的,平淡的生活也充滿樂趣。

特彆是期初的不安也沒有成真,值得慶幸,池藏風不是花草殺手。

儘管她談不上種植高手,但也能熟練操作翻土、除蟲、澆水等事宜,學習之後的園藝技術也在不斷進步。

非但如此,池藏風對治愈性培育枯敗的陰陽草提出了建設性意見。

既然這種植物因非比尋常,就不能按照一般方法養它。

需要以彙集天地的五行之力,模擬出陰陽穀的靈草生長環境。具體措施需要搞一種陣法,以而種植兩株半蔫不拉幾的草。

搞什麼陣法?

池藏風雖然不精通陣法,以前也沒有專職在靈植園養過靈草,但接過潛入其他宗門追回被偷種子的任務。

簡單點說,是為了不迷路,為了完好無損地拔出靈草,她熟讀過一些種植草藥的陣法。

修真界與武林世界固有不同,但萬流歸宗,可以相互參照一番。

何況陰陽草本非俗世植物,給它用上養靈草的陣法,方是對症下藥也救它於枯死邊緣。

至於怎麼讓另一個世界的陣法在這個世界生效?

肯定要經過對照性轉化,需請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池藏風默寫出陣法集交給了黃藥師。

還彆說,黃藥師的天賦之高,短短一個半月是摸索出了一些門道。

在桃花島上劃定隱蔽之處,開辟出一分地布以陣法,將陰陽草種下。

好消息是,兩三株半死不活的草不再繼續枯敗,是維持住吊著一口氣的活著狀態。

時間。

最缺的還是時間。

需要時間讓黃藥師更加精進陣法,也需要時間讓靈草枯木逢春。

也許一兩個月,也許一兩年,也許要再過十年八年。卻是不知王重陽能不能等,也不知白駝山莊的歐陽城能不能等?

九月初八,池藏風來到嘉興城,寄一封信往西域白駝山莊。向歐陽城表明找到一些治病之法,希望他來江南複診。

哪怕陰陽草尚未長成,也能教他一套如何調節葵花秘籍弊端的運氣之法。

正是池藏風與東方不敗大戰幾個時辰的感悟,起碼能確保歐陽城不會因陰陽失調死了。

這頭寄信,另一頭采買重陽節必備物。

黃藥師也入了城,主要準備明天親自下廚所缺的新鮮食材。

他采買的速度很快,先到南湖之畔的醉仙樓,等一等池藏風辦好事一起用過午飯就回島。

這會,醉仙樓的說書先生也開工了。今天擅長講述江湖故事的老劉頭不在,而換了酒樓的廖賬房頂班。

“諸位客官,今個兒老劉嗓子疼得很,他要靜養兩天。由我頂班說書,還請大家捧個人場。”

廖賬房也不是第一次頂班,眾人熟悉他的套路,說的多是民間傳奇。

比起驚險刺激的武林事,那些民間傳奇不夠真實。而且很多都聽過了,沒幾個人對炒冷飯感興趣。

食客們興致不高,但不影響廖賬房自顧自地說。

今天他是講「天上人間」合集,從七仙女與董永,說到了織女牛郎,再講了嫦娥與後裔等等。

在廖賬房的故事版本裡,沒有一對情人是有好結局的,最後無不是天上人間永不再見。

“哎哎哎!老廖,你咋回事?”

食客甲不滿意了,他也沒多用心去聽,就當背景聲音聽個響。誰想明天就要過節了,今天都給他整的都是悲劇故事。“大過節的,你不能講點喜慶的?”

食客乙也出聲說到,“正是此理。明天重陽節,你也是讀過書的人,豈會不懂重陽之日一元肇始,是求長久長壽。你怎麼儘說些糟心事,說些歡慶的行不行?”

有兩個人帶頭說事,其他食客便也紛紛附和,極力要求來些喜劇。

二樓臨窗,角落安靜。

黃藥師肯定不會摻和到附議之中去,卻陷入了對天上人間的思考。

嫦娥得靈藥,仙女得羽衣,便要告彆塵世往天上去。此後仙凡相隔,何談朝朝暮暮。

這不是沒事找事在瞎想。

廖賬房與絕大多數人把仙界當做傳說,但在逍遙派的記錄中,以開山祖師逍遙子的留言,他便是白日飛升去了上界。

黃藥師以往並不在意師門老祖的去向。畢竟已經是幾百年前的往事,隻有寥寥數句傳聞,從未有確鑿痕跡可以佐證。

如今心態卻有了變化。起因是一個半月以來,在研究池藏風默寫下的陣法集,他可以多年所學斷言,此類圖陣絕非任何一個現存於人間的流派所著。

陣法集從何而來?

池藏風隻說這些陣法集是彆家所之物。雖然她把陣法記了下來,但沒有搞過深入鑽研。

彆家又是哪一家?

答案或許非常荒唐,但未必不可信。

“天上、人間。”

黃藥師猜到了那一種可能,出神地望著窗外南湖。

晴空之下,水光瀲灩。

今時今日仿佛宜言飲酒,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但,恰似水平如鏡的南湖時有風浪跌生,安穩相伴的日子會否戛然而止?

“你呆呆的,在看什麼呢?”

池藏風走到醉仙樓街前,仰頭便見窗口黃藥師傻傻地盯著南湖看。上樓落座,她也從這個位置往外瞧,湖上一派風平浪靜。“沒有妖怪出沒的跡象啊,難道你在祈禱有第二本從天而降的秘籍出現?”

池藏風的話故意壓低了聲音。說的是去年中秋泛舟西湖,兩人巧遇了西湖牢底劫獄事件。

被營救的任我行至今成謎,有理由懷疑他已經被搞死了。重點不在劫獄,而在那本從天而降落到兩人小船上的《吸星**》。

當下,黃藥師卻沒多少逗趣之心。

尤其聯想到《吸星**》所代表的的意義,是借以此書可還原出完整的《北冥神功》。

這會,他答非所問地拋出一問,“李義山詩雲:「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你覺得嫦娥真的後悔嗎?”

好端端的,提起嫦娥做什麼?

池藏風特意看了一眼天空,天上是正午太陽,不是子夜月亮。沒有發生認知眼下障礙,那就是話裡有話。

是借著嫦娥,問一問其他人是否想要往天上去。

其實,她可以裝傻充楞,但還是如實回答了:“我想外麵的世界很精彩,不去才會後悔。至於是否因為飛天而感到孤寂?

大可不必思慮過重。與其為離愁苦悶,還不如搞些實事做,研究怎麼一同前往。一起去,就不孤單了。”

黃藥師緩緩說道,“登天之難,不言而喻。你不覺得人力有儘時?”

“我更認同,我命由我不由天。”

池藏風當然知道世間總有人力不可及之事,但踏上修行路的第一天就是在與天鬥。

哪怕絕境瀕死,除非魂飛魄散否則絕不言棄,所以何來傷春悲秋。想那些,沒意思。

半晌沉默,黃藥師不得不說,“你很有自信。”

“那是當然的。”

池藏風沒有謙虛。世上很多人明明很普通卻都很自信,像她這樣格外優秀的怎麼可能不自信。

但,她也沒有特意自誇,而是問了簡單樸實的問題,“餓了嗎?你點菜了嗎?”

“點過了,就快上了。”

黃藥師以平淡無奇的這一句,結束了今日看似毫無緣由的談話。實則,兩人心知肚明要麵對什麼樣的未來。

翌日,重陽節如期而至。

九月九的節慶必備項目之一,登高祈福。身處桃花島,自然是登臨島上最高的懸崖。

崖上遠眺,碧海藍天,一切晦氣儘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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