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盈山, 靈霧飄忽。
此處是逯仁居住的山峰,外界傳言他是以滿山遍野的靈海棠而起了個應景的名字。
會客廳,古樸雅致。
一麵牆上高懸橫幅畫卷, 描繪了修士波濤洶湧的海中追擊凶獸之景。畫中人手持法器驍勇善戰, 且並非靜態景象,仿佛一段真實影像在循環播放。
隻要踏入會客廳,肅殺之氣就撲麵而來。哪怕隔著畫紙,也能感覺到作畫修士的強大。
此時,廳內有三人。
逯仁端坐首座,他穿了一套深褐色的衣服。按理說如若修為高深,修士基本都不顯老,這套衣服卻使逯仁平添七分老氣橫秋。
當下, 他不苟言笑, 一板一眼地和黃藥師說著話。從家中幾口人開始詢問, 一筆一筆, 問到將來的修行規劃。
逯仁:“也就是說,你有計劃加入止戈宗。這樣不錯, 將來你欺負了阿池,我能立即收拾你。”
黃藥師不能反駁,隻能保持禮節性微笑點頭。
說他欺負池藏風?這絕對是睜眼說瞎話。
就在剛剛, 半個時辰之前,踏入山門之際, 是誰故意撩火, 給他的緊張情緒加一把火。
如此種種,舉不勝舉。
黃藥師也喜歡和池藏風互坑,卻是不必對第三人提及。
池藏風瞧著逯仁,今天師父不知抽了什麼瘋。
這是換上了平時嫌棄的老土衣服, 又是擺出衣服大家長的姿態,可以斷定是提前準備了奇奇怪怪的考核劇本。
但,她也不好插話。
池藏風依照經驗判斷,如果她說了點什麼,一定會猛然加劇劇本的古怪程度。
隻能隱晦地看了一眼黃藥師,但願他的包容力足夠好,不會被刺激到變了臉色。
此刻,黃藥師還真就麵不改色。
前來提親,拜訪嶽父,被橫挑鼻子豎挑眼實屬正常。
“看來,你非常認可我的說法。“
逯仁繼續嚴肅地說著,“認可就好。商議具體的婚期之前,是有一件事必須要做。手底下見真章,你要娶阿池必須要接我幾招,你敢嗎?”
話音一落,威壓即出。
逯仁近兩年已然進階煉虛,放眼修真界也少有敵手。即便沒有出招,其威壓之勢也讓人聞之駭然。
黃藥師正麵承受,卻仍能保持著神色自若,不卑不亢答到,“請逯前輩指教。”
“擇日不如撞日,這就來吧。”
逯仁維持著麵癱臉,隨手一指演武場的位置,他率先起身向外走去。
咦咦咦?
這是什麼發展走向?一會真要打啊?
池藏風正想要說點什麼緩和氣氛,但見黃藥師行動速度快已經跟了出去。
一前一後,逯仁與黃藥師剛剛跨出門檻。
下一刻,忽然聽到‘轟’的一聲巨響從不遠處傳來。
頃刻間,一股粉紅色氣體包圍了山峰。
霧氣越發濃重,集聚著從粉紅成為了紫紅色。它聞著是一股令人食指大動的香甜味,仿佛有一堆香噴噴甜食近在眼前。
池藏風與黃藥師立即屏住呼吸,防備著這驟然出現的霧氣是否有詐。
“哎呦呦,不好意思,操作失誤炸鍋了。”
一道清朗男聲從濃霧爆發處傳來,“但也沒關係,反正都是做實驗,早一天晚一天體驗沒有差。逯仁,快讓我瞧瞧你變成哪一種妖修模樣?你,自號賢昱尊者,是不是真變成一條鹹魚精了?”
小院,突然詭異的安靜。
沒有任何應答聲,就連呼吸聲也似乎不存在了。
霧氣漸漸散了。
池藏風和黃藥師人模人樣地站在原地,但逯仁沒能一成不變。
粉紅霧氣中,逯仁的法衣散落在地。
衣服邊上,哪還有什麼嚴肅古板的煉虛大能,而是蹲著一隻超大號毛茸茸長耳兔。
雪白絨毛,寶石紅眼睛,外加軟乎乎的圓球尾巴。
大兔子正耷拉著耳朵,而它腦袋上居然還豎著一朵紅色小花,花朵隨著風搖搖晃晃。
這場景讓人不由產生了順一把兔子毛的衝動。
“向、雨、田!”
逯仁幾近咬牙切齒地念出一個名字。
兔子口吐人言並不驚悚,隻因兔子音萌萌的,根本沒有震懾威脅的氣勢。
隻見半空有人踏雲而來。
正是剛剛霧中說話的向雨田,他眼尖地瞧到地上大兔子就想要放聲大笑。
近期閒來無事在搞人化妖形的實驗,逯仁自告奮勇且欲欲躍試提前服用了化形丹,隻待一味藥引便能變形。
計劃中,向雨田在五天後練成藥引。
沒想到今天三昧真火的用量沒控製好,直接炸爐。讓本該是固體的藥引在未成形之際,以粉色霧氣瞬間彌漫全山。
幸而此物對其他修士都沒有負麵作用,至多就是聞了甜味想吃甜食。那麼炸就炸吧,反正粉霧也是藥引,早服用晚服用不都一樣。
向雨田理所當然地想著,這就立即來看效果了。
且說,此前兩人都很期待究竟會變成哪種形象。
逯仁認為會化形為龍族。既然說形由心生,他堅定認為自己是龍的傳人。
結果呢?
是變成了一隻頭頂小花的長耳兔。
“你……”
向雨田剛要開口戲謔,但發現形勢不妙,空地上居然還多了兩個人。
他猛地一拍腦袋。
不好!瞧他這記性,搞實驗忘了時間,今天可不就是池藏風帶著道侶回來見師父的好日子。
也不知是進展到哪一步了。
但,肯定不能照著原劇本繼續,逯仁變身花兔子的時效起碼要維持半天。
向雨田知道壞事了,無心插柳,是戳破了逯仁假嚴肅的形象。
不論逯仁原先裝得如何威風凜凜、氣勢赫赫、正經嚴肅,都在他變成一隻白毛大尾巴圓球兔時化為烏有。
‘嗖——’
向雨田掉頭便跑。逃就一個字,要快,迅速躲避逯仁的惱羞成怒。
呼哧——
下一刻,一股洶洶大火,衝向天際。
隻見大兔子口吐烈焰,紅色火光直衝雲霄追著向雨田而去,勢要燒掉這人的衣服頭發。
逯仁:他不要麵子的嗎?
交友不慎,是碰上向雨田這般選不好時機的損友,居然在這種嚴肅場麵讓他大變活兔。
“向雨田,有本事你彆跑,看我不把你變成禿子!”
逯仁牌大兔子前腳一蹬,飛上天空,緊追著向雨田而去。
什麼?
是不是把黃藥師忘了?
逯仁當然要選擇性遺忘。
丟臉丟大了,他辛辛苦苦排練的嚴肅古板嶽父劇本,場景服裝都精心準備,但現在徹徹底底化為了泡影。就讓他溜一會,讓時間衝淡這令人窒息的尷尬。
一兔一人的互毆大戲正式開演。
是從半空打到山頭,又是從山頭打到河底。不多時,棠盈山是雞飛狗跳,好不熱鬨。
演武場上,隻剩兩人麵麵相覷。
黃藥師:……
池藏風:保持微笑。
“之前我就說了,一起來見師父不必緊張的。”
池藏風終是打破沉默,“棠盈山的氣氛確實很輕鬆歡樂,不是嗎?”
黃藥師還能說什麼?
果然是有其師必有其徒,池藏風會搞喵喵汪汪叫,是頗得逯仁真傳。
“所以說,逯前輩選擇住在偏僻的山頭,不是所謂的喜歡清靜,而是因為時有意外發生,此處能夠不輕易波及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