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皺了皺眉頭, 隨即眼皮動了動,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胸腔裡那陣悶痛讓他不由得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嘶——
太亮了!
容玉用手擋著臉, 這才緩緩將眼睛睜開了來。
陽光, 沙灘,椰影,樹林,海水聲陣陣。
那一瞬間,容玉有種恍惚, 以為他身處夏威夷的冒那羅亞火山島,但很快,他意識過來, 冒那羅亞之遊已經過去三四年了,所有的記憶旋風一般灌進了他的腦海中——宋儼明!
他驚跳了起來。
他所在的地方看上去是個海島的模樣, 左右見不到一個人, 他歇息了片刻,確定身體沒有什麼外傷, 這才站了起來, 連忙四處搜尋著宋儼明的蹤跡,但入眼都是一堆被風暴衝擊上岸的碎木、箱子、破布等雜物。
好容易看見一個人趴在雜物之中, 臉朝下, 半個腦袋已經被沙子埋了, 容玉心下咯噔, 腿一軟, 幾乎是跌跌撞撞衝了過去,扒拉著那堆東西,將人拉了起來,這人已經沒有氣息,臉上已被砸得血肉模糊。
容玉幾欲痛哭,才發現這人身上穿著夜行衣,背上還有刀傷,顯然是方才劫船的賊人,隻自己慌張錯亂之下,竟一時認不清,他鬆了口氣,這才發現臉頰上都是淚,他在原地又哭又笑,半晌,他擦乾眼淚,再四處搜尋著。
“宋儼明!”
容玉環顧一圈,又將雙手圈在唇邊,拚勁全力大喊,
“宋儼明!”
沒有人給他回應,隻有他孤獨的聲音伴隨著陣陣海浪的聲音。
容玉心裡的恐慌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分一分增加,存活下來的喜悅早已蕩然無存,他無頭蒼蠅一樣順著海岸線一路尋了過去,嘴裡喃喃著,
“宋儼明,你給我出來啊……你彆嚇我……”
依舊沒有任何人影的蹤跡,
一陣海風吹來,明明是豔陽高照的時候,但容玉渾身發冷,一種絕望的冰冷感侵襲上全身。
他頹然地跪了下來,雙唇顫抖著,
“宋儼明……求你……彆丟下我一個人……”
“你彆這樣……哥哥……”
正在他灰心絕望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嗚咽,即便這聲音非常之細小,但落在容玉耳中,無疑是一聲驚雷。
他連眼淚都來不及擦拭,連忙朝著聲音源頭跑了過去,跑得急了些,還栽進沙堆裡,很快,他又爬了起來,終於在一塊大石後麵發現了宋儼明的身影。
可看見他的一刹那,容玉的驚喜瞬間蕩然無存!
宋儼明渾身濕透,一張英挺的麵上沒有絲毫血色,嘴唇甚至發著紫,背上一條小兒手臂粗細的木棍刺穿了他的肩膀,隻留三寸在外麵。
容玉感覺自己呼吸都停住了,他慢慢地走過去,想碰宋儼明,但又立刻將手收了回來,隻小心翼翼地喚他,
“哥哥?”
宋儼明沒有絲毫反應,方才那聲嚀聲幾乎像是容玉幻聽而來的。
他想起了在箱子裡的時候,宋儼明是那樣緊緊地抱住了他,用自己的身體給他全方位地護在懷裡,所以當巨浪拍碎他們所處的那個木箱的時候,他隻是被巨大的衝擊力撞擊得暈了過去,可周身卻沒有任何大傷——是宋儼明為他承擔了所有!
他伸出了手,顫顫地在宋儼明鼻翼下一探,當一陣微弱氣息噴在他的指尖上,容玉心裡一顫,終於是放聲哭了出來。
這哭聲裡含著極度的喜悅,他知道眼淚一點用也沒有,但他忍不住不流淚。
“宋儼明,你得活著!知道麼!”
容玉惡狠狠地在宋儼明耳畔哭喊著。
好半天了,他才強製住自己崩潰的情緒,站了起來,將宋儼明小心翼翼地移到乾燥的沙子上,又觀察了一下他背上猙獰的傷,心間憂慮,卻也知道背上的那根木棍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拔*出來。
他又摸了摸宋儼明的頸部動脈,動脈倒還平穩有力,容玉心下稍稍安緩了一點,想給他找點有用的東西,便四處搜尋著,目光不由得又放在海邊的那些箱子上,他們大部分都已經被海浪拍碎,但還有幾口箱子尚還完整。
他走了過去,先是看中了一個最為堅固奢華的箱子,拾起了一塊石頭好容易將上麵的鎖頭砸開,翻開蓋子一看,居然是滿滿當當的一箱子黃金。
容玉簡直沒有再失望,心思,怪道乎這箱子氣密性那般好,而且材質亦跟其他的木箱不同,隻可惜,此時的金子還不如一個包子對他的吸引力來得大。
容玉第一次視金錢如糞土。
失望之餘,他又砸開了另外一箱相同款式的,結果跟他的猜測相差無幾,又是金子。
容玉隻能又去翻找了一個普通的沒有上鎖的箱子,這下終於有了點收獲,這箱子裡麵裝著布匹絲帛等物,隻是都被海水浸透了,容玉皺了皺眉,將那些布匹拿了出來,攤開,放在大石上曬著。
這兒海風強烈,且日頭甚大,想必很快便會曬乾,到時候可以將二人身上的濕衣服給換下來。
他又連連翻了幾個箱子,都是些朝廷賞賜給交趾國的玉器絲織物等,還有一箱子祭祀用的銅器鐵器,其他的倒沒有發現什麼更有價值的東西。
容玉撿了箱子裡麵一把鑲嵌著寶石的小刀,割開了一塊布匹,去海邊清洗了,擰了一把,趕緊回到宋儼明身邊,給他那張沾滿灰土的臉給搽乾淨。
宋儼明的臉色依舊不算好,被太陽曬得有些病態的潮紅。
這時候雖是冬季,可交趾國位於南洋琉球,幾近赤道帶,體感依舊像是五六月的氣候,容玉怕宋儼明曬壞了,又跑到剛才堆積木箱的地方,拿了一匹布回來,撿了幾根木頭回去,在宋儼明上方搭了個簡易的遮擋棚。
等一切妥當,他這才用小刀將宋儼明傷口周圍的衣物給割開來,露出那個猙獰可怕的刺穿傷,他本想把那根斷木給拔*出來的,可一則擔心宋儼明虛弱,經受不住,二則怕拔*出來後大出血,這便是在京城也是死路一條——可長久不拔*出來肯定會感染的。
左思右想仍拿不定主意,容玉心間一片焦急。
這時候宋儼明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有什麼話說,容玉連忙趴下去,喚他,
“宋儼明,你感覺怎麼樣?”
“還好……”
容玉喉頭一哽,他啞著聲,“你背上被一根小木頭刺中了……”
他緩了緩,生怕宋儼明不安,連忙寬慰他:“不過你彆擔心,傷不重,我想辦法給你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