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渾身一震,宋儼明何其英明,不肖自己多說,便可以猜到他的異常所為何在,他根本沒法在宋儼明那裡有一絲隱瞞。
生下來三個字猶如炙鐵一般讓容玉心驚肉跳,還有一股深深的不可言說的恥感。
他眼眶通紅,怔怔地看著宋儼明,可卻無法說出一個不字。
夕陽的餘暉已經剩下最後一點殘紅,整間臥房被暈染上一種不真實的朦朧感。
許久以後,宋儼明閉上了眼睛,長長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慢慢坐在他身邊,將羞愧得快要哭泣的容玉攬進懷裡,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苦,
“對不起,玉兒,我不該這樣迫你。”
容玉咬著唇,喉頭湧起一股濃烈的酸澀,他知道子嗣對於這個時代的男子的意義,尤其宋儼明這般身居高位的侯爵,然而宋儼明從來沒有強迫過他,最多的也不過是方才那一句懇求似的“生下來,好不好”。
可容玉不行,他全然沒有任何準備去承當一個孕育生命的角色,這太難以讓人承受了,這個事實幾乎打碎了他一貫的認知。知道有懷孕的可能性時還有僥幸的心態,然而當他在大夫口中得知他已經懷上宋儼明的孩子的時候,那種震驚與羞恥如同巨浪一下子吞沒了他,呼吸不能。
容玉緊緊地閉上了眼睛,艱難地吐出一句話,
“對不起……”
他是自私的。
“傻瓜啊,”宋儼明無可奈何地苦笑,“我答應過你,永遠不會讓你做你不願做的事情,今晚,是我食言了。”
他的聲音似遠還近,“明日我便會進宮一趟……你在家等我。”
容玉心間一顫,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
第二日宋儼明早早地出門了。
容玉等他走後才起的床,他什麼事情都沒有做,用了一碗鹹粥後,便隻是坐在窗口那裡發呆。
被日頭曬得斑駁的樹影從長縮到短,又從短慢慢地延長。
等午時過後,院門開了,宋儼明高大挺拔的身影從門口進了來,容玉如同被蜂蟄了一般嚇了一跳,慌忙站了起來,立刻回到床上掀開被子躺了下去。
然而宋儼明並沒有直接過來找他,容玉期待著他進來,又怕他進來,這種矛盾讓他心裡亂的很。
直到一個時辰過後,房門才有動靜傳來,容玉悚然一驚,卻是廚房嬤嬤的聲音,
“主子,是我。”
容玉長長鬆了一口氣,起床開了門,隻見那嬤嬤手裡端著一碗黑黝黝的湯汁,散發著藥物的苦味,容玉心間已經明白了什麼,還是喃喃著問她,
“這是……”
“這是侯爺讓老奴熬的藥,說是給主子用的。”
容玉嘴唇一抖,麵色有些不自然,
“你先放著吧。”
“是。”
嬤嬤乾脆利索,放下了藥碗,便低著頭準備退了出去,容玉又叫住了她,他咽了咽口水,
“侯爺呢?”
“回主子,侯爺回來後一直在書房待著。”
“……哦。”
門被嬤嬤輕輕帶上了,容玉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足勇氣一般,往桌子處走近了幾步。
黑亮的藥汁平靜地蟄伏著,倒影出他一張不知所措的臉。
容玉咬著牙,喝吧,喝下去了便什麼後顧之憂也沒有了,他本就是一個不會懷孕的雙兒,若不是那群猴子作祟,他根本就不會有孩子。
這隻是命運拿他開了一個玩笑罷了。
他再次鼓起勇氣,端起藥碗,準備一口氣喝下去。
那一瞬間,他的腦海裡突然閃過宋儼明那雙帶著希冀的眼睛。
“生下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