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並不重要,”容玉唇邊的泛著冷意,
“重要的是,你的阿玉已經徹底沒有了。”
原著中,容長風經宋儼明提攜進京,他確實第一時間去找了原身,可原身當時已委身徐昌宗當外室,他自覺得無顏麵對曾經的愛人,所以故意在容長風麵前作出一副與徐昌宗百般恩愛的模樣。
容長風心碎,百般挽留不得,氣苦之下,當場與原身恩斷義絕。
容玉知道的,容長風何其英明,他怎會是那種輕易被蒙騙的人,他隻是對自己臆想中的純粹的愛失望了罷了。
那個純白無垢的,自己一點一滴澆灌的溫室之花,被人采摘了去,染上了彆人的氣息,不再是自己那朵心上的純白的玫瑰,露出世俗的模樣來。
他恐怕更憎惡的是這個吧。
所以當他聽聞原身被徐昌宗妻子發現,百般羞辱被趕出來後,隻是托人贈送了對方一大筆銀子,便狠心不再理會,原身莬絲花一般的人,哪有什麼生存的能力,沒過多久,銀子儘數被人騙了去,又被張婆子算計著,最終淪為了京城的交際花。
很久以後,容長風才知道的這一切,他狠狠哭了一場,為那個曾經做過的綺麗的夢。
最終容長風心死,專心仕途,不再理會塵俗之愛,而原身痛苦的一生,隻是他人生的轉折埋好的伏筆而已。
容玉知道自己不該在這時候去惹怒容長風,然他如今失去了一切,萬念俱灰,任何事於他來說都不重要了,來惡心他的,他自然沒有道理去忍受。
——他本就是個尖利刻薄的小人。
身子一重,容玉被用力推到牆上,旋即脖子被掐住,劇痛襲來,容玉痛苦地嗚咽一聲,但聽見容長風咬著牙道,
“你把我的阿玉還給我!”
容玉忍著痛,隻是譏笑,雖他的臉愈發漲紅,被容長風掐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但他的笑意愈發明顯,像一朵妖冶的花。
“好,我告訴你,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你……”
在容長風眼裡,眼前的人像一隻吐著信子的毒蛇,毫不留情撕咬他最軟弱的地方,慢慢地將毒液注入。
“我也不知道我為何會到你的阿玉身上,”
“但我知道阿玉原本一生的命運……容長風……你……你想知道麼……”
容長風雙目紅赤,他像是要吃人一般死死地盯著容玉開合的唇,可他像被下了降頭一般,忍不住聽下去。
“阿玉被送給宋老侯爺後,宋老侯爺便死了……這樣的身份自然見不得光……在一個賊婆子齷蹉的計謀下……走投無路的阿玉便跟了徐昌宗……你應該見過他的……對……就是跟你同在國子監任事的徐昌宗……”
“你肯定說……那徐昌宗是有老婆的呀……阿玉也知道啊……但他餓了好幾天,滴米未進……你說你將他養的那般嬌貴……連吃的都要百般精細操弄才咽得下去……你叫他怎麼活得下去……”
“後來,阿玉當了外室,徐昌宗圖著他的美色自然與他好了幾年,可好景不長……徐昌宗家裡的夫人很快發現了阿玉的存在,自是各般手段將人給整治了一通……攆出去……”
“他不敢去找你……可你又不來找他……所以沒辦法啊……他隻好又給人當了外室……可這次的養主還不如那徐昌宗,竟是個老頭子,你可知道有些人就是有特殊的床上怪癖,越老越壞……”
容長風再也忍受不了,嘶聲怒吼:“彆說了!”
容玉不管,他一點一點地說下去,將一朵純白的溫室之花如何斷根,如何墮落,最終如何走上一抹白綾了結自己性命的道路,他娓娓道來,一一說給眼前人聽。
容長風捂著耳朵,瘋狂晃著腦袋,想將那些話給甩出腦海,當作從未聽到一般。
到最後,他整個人萎靡地跪在地上,再也忍耐不得那張熟悉的臉在自己眼前,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落荒而逃。
容玉呆呆地靠著牆站了半天喘息著,他眼前一陣發黑,緩緩蹲下了身子,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很快,他又站了起來,慢慢地朝著屋外走了出去。
那一夜從未喝酒的容長風喝得伶仃大醉,醉了兩天兩夜,等第三日醒來,他又像沒事人一般地去了容玉所在的廂房。
房間猶自保留著他最後離去的樣子。
但一個人也沒有了。
容長風呆呆地站在房中,直到黑夜來臨了也未曾離開。
容玉跌跌撞撞地踩在山野小路上,大雨初霽,地上一片黏濕,容玉下半身衣物濺滿了泥水,從未有過這樣狼狽的時候,然而他渾然未覺似得搖搖晃晃往前走。
日頭從烏雲裡掙紮了出來,萬丈光芒傾瀉在地上,容玉停了腳步,眯著眼睛看了一眼那太陽,他許久沒有見過這樣好的日頭了,炙熱,鮮活,有著吞噬一切黑暗的力量。
不由扯了扯嘴角,旋即他身子晃了晃,腳步發軟,感覺周邊的世界都在旋轉著。
好容易定下神來,他繼續往前走,其實他沒有一個方向可以去,隻能盲目地往前走。
“你在哪裡,哪裡便是我的家。”
宋儼明溫柔的話語還在耳畔,可他已經沒有家了,有宋儼明的地方,他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容玉臉上慘白,他咬了咬唇,再也經受不住身上沉甸甸的重量,一下子倒了下去。
哥哥,陷入黑暗的時候,容玉最後叫了一聲。
***
彙通二年春,天下大亂。
閩越國的戰亂還未平息,醞釀已久的北疆大戰終於爆發,倭夷集結數十萬大軍南下,意圖越過河西廊道,直逼北安腹地,北安軍頑強抵抗了半個月,終究抵不過倭夷鐵騎,這一戰,北安損失慘重,兵士折損大半,召武大將軍謝青戰死,宋逸舟臨危受命,領著歸編整頓的鷹軍上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