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馬平川(1 / 2)

小娘[穿書] 止寧 6175 字 9個月前

這大漠的一方小小天地,回蕩著無儘的淒苦。痛意,無邊際蔓延開來。

宋逸舟瞧著眼前伏案之人,啞聲道,

“你這又何苦?”

何苦?容玉也想找個人問,為何命運偏偏這樣開他玩笑,他們這般相愛,但橫亙在他們麵前的是大到讓他們無法抗衡的命運。

當初想著與其留在京中,倆人一輩子相互折磨,一輩子愛而不得,痛苦一世,不若狠心斷在那一刻,想著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再過些年,那些情愛慢慢淡了……他們便可以開始新生活了,豈不想到這情愛已成厲毒,沉澱肌骨,此生再難相忘。

——隻聽到關於那人的隻言片語,他便痛入骨髓,聽到那人跟自己一樣痛著,他心間更是痛到無以複加。

怎麼選擇都是錯,左也是錯,右也是錯,他們從相逢開始便注定是錯!

三年了,他原以為自己可以慢慢淡忘,可如今事實告訴他,那是自己永遠戒不掉的人,那些記憶裡的抵死纏綿,那對溫柔包容的英俊眉眼,那溫暖醉人的懷抱,那映入心間的淡淡鬆木清香……一切的一切,已如血肉一般長在自己的心頭上。

容玉哭得撕心裂肺,宋逸舟從未見過他這樣的歇斯底裡的時候,在一片淒厲的哭聲中他忍不住紅了眼眶,不為什麼,隻因為在那一刻,他明白了自己此生再無一點兒勝算。

那一夜,一個哭得撕心裂肺,一個隻靜默地守在一側,二人這般畸形地相對而坐,直到容玉哭聲漸小,抽噎著昏睡過去。

宋逸舟咽下喉間的苦水,慢慢起身,將人帶入懷中,攔腰抱起。

那對原本白的透明的眼皮帶著慘烈哭泣後的紅腫,他秀氣的眉頭輕輕皺著,似乎在睡夢裡猶自不安穩,宋逸舟目光停留許久,半晌才歎了一口氣,將人抱去了他的床上,為他輕輕蓋上了被子。

他坐在他的床邊,就這麼看著他,一遍又一遍,恐怕此生也隻有這一次機會能夠這樣肆無忌憚地看著他。

夜色深黑。

宋逸舟緩緩起身往房間外走去,然而他沒有往樓下去,而是徑直去了不遠處的另一間房間。

屋內的人正對著窗子飲酒,似乎對他的光臨沒有絲毫反應。

“飛龍少將軍,多年未見武功可一點都沒有荒廢。”宋逸舟打量著他,腦海裡不由浮現年少時遇到的那個矯健的身姿,他緩緩開口,“沒成想這樣破舊的麵館裡竟藏著一代名將。”

老馬眼中閃過一絲獰色,旋即自嘲一下,他倒是坦誠,

“宋大將軍可算太抬舉我了,區區一個北安的謀逆欽犯,何以有名將這等稱呼。”

宋逸舟沉默,半晌道,“趙黨已覆滅,先帝第一時間已為你們馬家翻案,他當年幾如傀儡,很多事身不由己,所能做的,也僅是如此,馬將軍,有些事,你不能算在陛下身上。”

十數年前,趙黨氣焰囂張,黨同伐異,忠直剛正的馬老將軍便是被趙黨冠以通敵謀逆的罪名扳倒,判了個滿門抄斬的下場,宋老侯爺九死一生才將馬老將軍最小的兒子馬平川用死囚替換,秘密救出,但此後,馬平川音信全無,人間蒸發,不想,卻在這樣一個破舊偏遠的麵館出現。

老馬,這位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馬平川麵上帶著嘲諷的笑容,

“所以,我們馬家上下百餘口性命便這般白白死了?”

“趙黨如今已然伏法,”宋逸舟歎了口氣,聲音愈發沉重,“我無法替你寬宏大量,隻如今北安危如累卵,北疆倭夷為患,南邊水寇橫行,閩越國更是犯上戰亂,我縱然有心也雙拳難敵四手,馬將軍,你難道忍心看著馬老將軍守護的江山就這麼落入賊人之手?”

“宋大將軍當真慷他人之慨,放心,我那死心眼的老父走過的路,我決計不再走第二遍,天下,嗬嗬,天下與我何乾,”馬平川嗤笑,“雖我跟你那什麼玉有幾分相熟,看在他的麵上還可收留你們一個晚上,但若你繼續當那狗朝廷的說客——可彆怪我今夜便將你們掃地出門。”

宋逸舟眼眸默了默,輕聲歎息,不再遊說,轉身離去,半晌,駐足微微偏著頭,

“有線報倭夷大軍即將從北邊卷土重來,這個鎮子已不□□全,那人明日我便會帶走,馬將軍好自為之吧。”

當下拱手相拜,利落轉身離去。

馬平川喝了一口酒,眼裡的紅血絲蔓延,一雙眼睛幾乎通紅。

這個夜裡,誰也沒有睡好。

宋逸舟靠著門口,雙手挽在胸口,合衣而寐,半晌他睜開了眼睛,看著躺在床上的容玉,嘴邊不由泛起幾絲苦笑,這小子,慣會四處招惹人,也不知栽在他手上的還有多少。

他心間已是堆積了太多事,如今朝堂不穩,邊境狼煙四起,各頭亂糟糟的,四年的鐵血軍旅,早已讓他放下了太多無謂的愁思,然而如今卻又無端再複湧起許多莫名其妙的思緒。

黑夜中,他輕輕歎了口氣,上前為床上的人蓋好了被子,又寰身回去席地而坐,他沒有妄言,雖不知倭夷如何這般迅速卷土而來,但既是來了,一場硬戰是不可避免的,明日清早必須帶他離開,再安置在安全的地方。

至於往後……往後再說罷。

子夜,日上中天,四處黑漆漆的,偶有風聲陣陣嗚咽。

黑暗中,宋逸舟猝然睜開眼睛,如同一隻黑豹快速躍至窗口,輕推木窗往外一探,眼神不由一緊。

遠處馬蹄聲隆隆,配合著嗚咽的風聲如同催命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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