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怎麼了?”喬清往前傾了傾身,“總感覺精神不太好。”
“沒什麼。”沈未瀾說,意識到這個回答有些過分敷衍,又說,“工作太忙了,你知道,這段時間我總是加班。”
喬清點點頭,認同了這個答案。
但其實不是這樣。
沈未瀾很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沉默地低頭喝著咖啡。他這段時間確實和喬清減少了來往,沈未瀾自知還收拾不好情緒,他不想讓喬清看出來什麼以免影響他們的感情,隻能儘量減少兩人獨處的時間。
可是……
可是,他又實在想念他。
想念他,卻什麼都不能說。
喬清很快就走了,沈未瀾一人枯坐在辦公室,直到父親打電話來催促他才想起來要回家吃飯的事,拿過鑰匙走出了辦公室。
夜幕時分,喬清獨自前往一家酒吧。
他在一處卡座坐下,對麵的人為他倒上酒,調笑道:“喬少可比我想象中的難約多了。”
喬清挑了挑眉,不鹹不淡道:“你倒是和我想象中的一樣閒,張欽。”
“是嗎。”張欽笑,“小喬還想象我什麼了?”他自然而然地轉換了一個更親昵的稱呼,連帶著語氣也輕浮起來。
喬清目光冷淡地審視著他,原劇情中張欽這個人物直到劇情末尾才開始有了些篇幅,此前都是一筆帶過,因而喬清從未注意過他。但在原劇情中,張欽可是和原身蛇鼠一窩、一起給沈未瀾和陳肅下套的反麵角色。
當然,如今自然是不同了,喬清沒那個意思,和張欽的來往也不多。
見喬清不說話,張欽也略略斂了笑,說:“小喬,我想我們之間有些誤會。”他看著喬清,態度十分誠懇。
這時有人端了托盤上來,喬清下意識地抬了下眼,卻發現那人竟是陳肅。
陳肅目不斜視地將酒杯放下,一共七個小酒杯,裡麵斟滿白酒。
“小喬,昨天我喝多了酒犯了混,對不住。”張欽說,拿起酒杯衝他示意,“是我酒後失言,抱歉。”
他乾脆利落地一口氣將白酒一飲而儘,每個酒杯被倒過來放在桌上,排成一列。
但張欽豪邁爽快的舉動並沒能打動喬清太多,他拿起麵前的雞尾酒喝了一口算是回禮,神色淡淡道:“沒關係。”
侯在不遠處的陳肅再次過來將酒杯收走,換上幾杯分量不大、顏色好看的雞尾酒。張欽在這時候坐近了一些,從環形沙發的一端挪到了喬清旁邊。
“小喬,”張欽湊近他,昏暗閃爍的燈光加深了他眼底的暗色,“我沒有彆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對我能不那麼有敵意。咱們雖然比不上你和沈未瀾一起長大,但怎麼說也是一起玩兒了些年,一個圈子裡的朋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不至於這麼生分,你說是不是?”
喬清的餘光不動聲色地跟隨著陳肅,一邊露出笑來,喝了口酒神色自如道:“說生分是誇張了,確實,咱們見麵的次數也算不上少,上次在賽車場那會兒不就玩得挺儘興麼。”
張欽像是沒聽出他話裡的挖苦,他笑著往後靠了靠,一條手臂搭在喬清身後的沙發靠背上,說道:“可不是,可惜的是上次沒能坐上小喬的車,不知道這次……”他眼睛微眯,身子再次向喬清靠了靠,“——是不是有機會坐一坐?”
不遠處的吧台後麵,陳肅垂手站在一旁,借著同事的遮擋隱蔽地觀察著喬清。前段時間他去找沈未瀾,聽他不小心說漏了嘴,知道喬清竟然和沈昀亭在一起了。當時陳肅的第一反應是錯愕,隨即就是自己都鄙夷的竊喜。他看不起自己仿佛低人一等的姿態,卻又不願意就這樣錯過沈未瀾。隻是誰知道沈未瀾即便和喬清沒了可能,對他的態度卻一如既往的冷淡,甚至讓他彆再來了。當然,陳肅知道沈未瀾現在心情不好,所以他沒當真,隻覺得還有轉圜的餘地;但還是反複踟躕猶豫,始終沒有定下主意。
“看見了嗎,那是喬少。”同事見他看得出神,便小聲對他說,“喬家的獨子呢。”語氣中是掩飾不住的羨慕,“你知道喬家吧,毫不誇張的說,咱們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都能找到他們的影子。喬家……”
陳肅因為同事對喬清的稱呼而皺了皺眉,打斷他喋喋不休的科普,轉而問道:“喬清旁邊那人是誰?”
“哦,那是張欽,算是常客了。”同事說,“他亂得很,你知道吧,就是那方麵。”他努了努嘴,語氣變得八卦起來,“名聲可差,也不知道喬少跟他混一起做什麼。”
“喬清名聲好?”陳肅不冷不熱道。
“挺好的我聽說。”同事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性格好脾氣好不胡來,給小費又大方,你不知道,他……”
“一丘之貉罷了。”陳肅的眉頭擰得更緊,他冷哼一聲,“他們那種人,能好得到哪裡去。”
“啥?一丘什麼?”同事沒聽懂那個詞。
陳肅看他一眼,不論是隻熱衷於八卦和小費的同事還是現下嘈雜喧鬨的環境都令他感到厭煩。他敷衍了一句沒什麼後轉身往後廚走去,卻見那頭桌上酒杯空空,喬清和張欽似乎已經喝完了一輪,兩人站起來,張欽攬著他的肩膀往角落的出口走了過去。
陳肅在這裡兼職有一段時間了,那處暗門出去就是電梯,直通樓上的酒店。
一個不堪的猜測瞬間在心底形成,陳肅在原地呆站了片刻,在擂鼓般的心跳的催促下,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後給沈未瀾發了過去。
***
此時時間還不晚,沈未瀾不喜歡待在家裡,本來吃完飯就要走,被沈父硬是留下來交流父子和兄弟感情。一起看完新聞後父親切水果去了,他和沈昀亭在沙發上相對而坐,電視裡放著晚間新聞的回放,女主持人毫無感情的播音腔讓本就沉悶的氣氛更加凝滯。
各自沉默半晌,沈昀亭率先開口道:“我和喬喬的事——”
“我沒意見。”沈未瀾麵無表情,“你們隨意,我也不會和爸說。”
“但你最近狀態有些不好。”沈昀亭說,“你也知道你們倆向來最要好,他很擔心你。”
沈未瀾扯了扯嘴角,沈昀亭一副為了喬清考慮的主人姿態讓他感到滑稽。異樣的躁鬱情緒在心底瘋長,沈未瀾哦了一聲,說:“所以?他關心我,你介意?”他看向沈昀亭,對方沒有說話,可是黑沉沉的眼神卻明晃晃地寫著——是的,他介意,儘管他在努力壓製,但顯然收效甚微。
沈未瀾嘴角的弧度越發大了,他的語氣活躍了些,輕飄飄道:“這有什麼,我們二十多年的死黨,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他關心我很正常,你彆想太多。”
見沈昀亭的眼神有了變化,報複似的快.感壓過了沈未瀾心底幾近滅頂的煩躁與怒火。是啊——他和喬清二十多年的感情,沈昀亭憑什麼以這樣居高臨下的態度和他說話。
沈未瀾對自己的惡意幾乎不加掩飾,不是他不想,而是光是瞞著喬清已經足夠辛苦,他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精心應付其他人了。沈未瀾了解自己的兄長,沈昀亭是個聰明人,並且足夠細心敏銳,既然他遲早要發現,便無所謂早或晚。
“未瀾,喬喬和我的關係不會對你們帶來什麼改變。”沈昀亭道,他的聲音依舊平穩,不疾不徐,像是在勸解,卻字字誅心,“你放心,你們永遠都會是最好的朋友,這不會有什麼變化。”
最好的朋友。
沈未瀾搭在膝蓋上的手不由自主地緊攥成拳,他正要說什麼,手機卻在這時候震動起來。短促的三聲震動,是微信消息。
他冷著臉點開對話框,本想借著回消息的功夫平複心緒,免得在沈昀亭麵前過於外露,仿佛他才是無理取鬨的那個。結果在看到文字時便皺起眉頭,點開圖片後更是麵色一變,來不及說話便起身離開。
沈昀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也猜測能在當下讓沈未瀾一言不發轉身就走的必然和喬清有關,沒有多想便起身跟上。
而對於喬清而言,其實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
陳肅又去找沈未瀾不算意外,畢竟不論是從功利還是感情角度來說,能和沈未瀾再續前緣對陳肅而言都是最好的選擇。而既然他有了這個意思,那麼就必須要把喬清從沈未瀾心裡抹去。至於手段……激進也好,徐徐圖之也罷,總之陳肅有所行動是必然的。今天是個好機會,他不可能錯過。
在門外急促而用力的敲門聲下,喬清早已經活動完了筋骨,拖著張欽的衣領將他扔到一旁,在地上被砸出悶響的男人疼得痛呼一聲,鼻青臉腫的樣子像極了綠頭龜。外麵傳來沈未瀾的叫喊,而喬清看起來卻一點都不意外,張欽嘶了一聲,腹部被重擊的疼痛讓他的五官變得扭曲:“你沒醉?喬清,你這可不厚道。”
喬清將因方便動作而擼起的袖子放下來,扭著頭抻了下腰活動活動關節,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哢噠聲。果然,人形沙袋就是比拳擊沙袋好使多了。並且這回他理由正當、光明正大,不比上次賽車場時背後下黑手,總算是儘興得多。
不過話說回來……那幾杯混了烈酒的雞尾酒也並非毫無用處,至少那酒確實是挺讓人上頭的,不然他多少會收斂些,張欽也不至於被揍得連媽都認不出來。
又看了眼張欽,喬清不由笑了笑,慢條斯理地整理著因為動作幅度過大而皺起了的衣服,一邊道:“我早和你說過,我不是每次都有那麼好的耐性。”
“你——”
“我警告過你,張欽,管好你那張隻會噴糞的狗嘴。”
“如果管不好,就彆怪我手把手的親自教你怎麼好好把嘴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