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叫他周總,可是周墨卻聽出幾分不同於以往的親近來,他佯裝惱怒地嘖了一聲:“你個——”
喬清雖然一手受了傷,另一手動作卻還是利落,在他開口之前火速拉著向景鴻跑了。
“……”
周墨呆在原地,半晌,哭笑不得地笑罵了一句:“……小兔崽子。”
***
回家後喬清直接往沙發上一癱,角落裡的棉花糖見主人終於回來了,兩眼放光地撲騰著四肢就要往沙發上撲。然而卻在騰空的瞬間被向景鴻一把撈了起來。
棉花糖:“嗷?”
“你手傷著,彆讓狗撲到了。”
向景鴻說,彎腰將棉花糖放到地上。他一貫氣勢強,棉花糖在他麵前向來是夾著尾巴繞著走,這回也是一樣,等到他走開後才嚶嚶嚶地把自己團進喬清懷裡撒嬌。
向景鴻在另一塊單人沙發上坐下。
他看著和棉花糖拔河玩的喬清,再三欲言又止,還是低聲道:“抱歉。”
喬清抬頭看他。
“今天我本來應該早點到,隻是周墨打來的時候剛好在開車,沒注意手機。”向景鴻說,“後麵又堵車了,所以耽擱了些時間。”
“不要緊,隻是一點擦傷,又不是什麼危及生命的事兒。”
喬清說得輕鬆,但卻沒能讓向景鴻也感到輕鬆。他表現得一切如常,既沒有不滿也沒有生氣,仿佛真的隻是司機遲到了一會兒而已,對此毫不在意。
“手還疼嗎?”向景鴻問。
“還有一點兒。”喬清說,“就是那種一跳一跳的疼。”
他描述得詳細,向景鴻看看他又看看他的手臂,一時之間竟有些手足無措:“那、要怎麼辦?冰敷?可是醫生上了藥,冰敷好像又……”
喬清將他笨手笨腳的關心儘收眼底,他清楚向景鴻心裡的掙紮,也正是因為清楚,所以才更需要再往上麵添一把火。
不過在那之前,倒是先有了個意外之喜。
就在兩人正聊著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他們家很少有訪客——或者可以說是從來沒有過。向景鴻起身去開門,而喬清已經猜到了來人是誰,結果也如他所料,是梁靖。
“梁靖?”
“景鴻,我聽說小喬受了傷,晚上剛好沒事兒,就過來看看。”
“……提前……電話……”
向景鴻聲音壓得很低,喬清似笑非笑地望著玄關處。不一會兒他們就進來了,梁靖走在最前麵,“小喬,抱歉,我忘記打招呼就跑過來了。”
喬清看著他,恍惚間甚至以為看到了上一個世界的自己——從笑容到語氣都是爽朗大方的姿態,一舉一動隨性自然,讓人第一反應便心生好感。
反倒是向景鴻變得有些不自在,他坐到喬清身邊的位置,整個人都是肉眼可見的緊繃。
“沒關係,這有什麼好抱歉的,太見外了。”
喬清也在笑,向景鴻卻有些心煩意亂,他下意識地抗拒梁靖和喬清接觸,這種抗拒帶來的煩躁感讓他麵色冷凝,嚇得棉花糖又開始夾尾巴。
“你們結婚的時候我已經出國了,沒趕得上。”梁靖說,有些惋惜,隨即又笑起來,“不過我已經在網上定好你們的新婚禮物了,隻是到貨還需要一點時間。喬清你可一定得收下。”
“不用。”向景鴻說,“我們不缺東西。”
“這和缺不缺有什麼關係,這是心意。”梁靖撇撇嘴,“算了,我跟你個土老帽沒話講,喬清喜歡就好了,他一定會喜歡的。”
喬清好奇地向前傾身,“完了,”他嘟囔,“我最等不了驚喜,看來要心癢上好一陣了。”
梁靖哈哈大笑,他一拍大腿:“真的!我都想直接把圖片先給你看了,可不是隻有你忍得辛苦,我跟你說……”
明明和喬清結婚的是向景鴻,可他卻沉默寡言,梁靖反而成了最自然熱絡的那個。喬清笑而不語,梁靖很健談,笑容明朗陽光,沒有半分扭捏做作的姿態,讓喬清實在是很有些割裂感——就好像看到這個世界的自己在和上個世界的自己聊天一樣怪異。
最後還是向景鴻看了眼時間,僵硬地道:“很晚了,喬清明天還要拍戲。”
“得得得,知道你心疼你老婆。”梁靖滿不在乎地一揮手,卻又在說到“老婆”這個詞的時候一頓,小心地瞅了喬清一眼,“老婆……可以這麼叫吧?”
後半句莫名其妙的停頓讓向景鴻眼皮子一跳,然而喬清已經笑開,說:“當然可以,隨便怎麼叫都行。”
梁靖聽向景鴻說他要工作,於是沒多久便也起身離開。喬清送他出門後回到客廳,便看見向景鴻拿了藥箱來給他拆紗布換藥。他在沙發上坐下,撐著下巴問道:“你和梁靖關係很好?”
“還行。”向景鴻緩慢地解著紗布,免得牽動傷口,“就是發小,和周墨一樣,你知道的。”
他下意識地想要尋求喬清的認同,喬清歪了歪頭,笑道:“確實是個很好的人。”他垂下眼,又說,“那你是和周墨比較好,還是和梁靖比較好?”
“周墨吧,”向景鴻說,“來往更多。”
紗布終於被完全解了下來,隻是難免牽扯到一些結痂的地方,還是滲出了血。向景鴻的眉頭擰得更緊,喬清用另一隻手按了下他的眉心:“彆皺眉,我又不疼。”
“我會輕點。”
向景鴻說,小心地撒上藥粉,又噴上醫用噴霧,重新用紗布包裹起來。
“晚上彆洗澡了,傷口創麵太大,不能沾水。”
向景鴻說,抬眼就見喬清正看著他,那做賊心虛的眼神讓他眼皮又是一跳。
喬清保證,“我會小心的。”
向景鴻仍不放心:“那也——”
喬清懶得和他多廢話,臭著臉收回手,“不用你管。”
他作勢要走,向景鴻拉住他,到底是緩和下聲音,“那我幫你拿著花灑,先洗上身,其他的……你再自己洗。”
喬清愣了一下:“其實不用這麼麻煩,我叫了小熊來——”
“不麻煩。”向景鴻僵硬地拒絕他,“我幫你就行。”
喬清:“……噢。”
向景鴻說得果斷,真到了該做事兒的時候卻沒那麼瀟灑了,儘管喬清洗澡的時候還穿了件長至膝蓋的運動短褲,但也足以讓向景鴻僵成路邊的路燈——嗯,和路燈唯一的不同就是上麵還掛了根花灑。
浴室內水汽升騰,蒸得向景鴻從腳到頭都要跟著冒熱氣,他眼觀鼻鼻觀心地做好自己人形花灑的本分,然而視線卻不由自主地順著喬清抹沐浴露的動作來回遊移,從脖子到肩膀、胸膛、小腹……
當然,喬清並沒有在彆人麵前近距離展示如何洗澡的愛好。奈何今天為了拍喪屍廣告而在土堆裡打滾,光靠毛巾擦拭實在是不行。於是他草草洗完了上半身,從向景鴻手裡接過花灑:“好了,你出去吧。”
向景鴻退到門外,房間裡安靜得很,浴室裡的水聲依舊清晰可聞。
他閉上眼,在微涼的空氣中深深地吸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