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間裡空無一人,周墨走在最後,仔細地將門關上鎖好。
他剛轉過身,向景鴻就扯著他的領子一拳揍了上來。
周墨不閃不避,臉被打得猛地一偏,後腦勺咚一下撞到門上。他甩了甩頭,隻覺得腦袋裡嗡嗡作響,像是一間容納了龐雜機器的小房間一樣全是轟鳴聲。但周墨卻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冷靜過,他咧著嘴角笑了笑,“行,這一下是我欠你的。”
他的語氣仿佛已經得到了某樣寶貝一樣,向景鴻瞬間被激怒,但這回周墨豎起胳膊擋開了他揮過來的手臂,一把將人推開。向景鴻還生著病,體力不及他,踉蹌著退了兩步,勉強站穩。
“向景鴻,”周墨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當初你他媽自己說的,你和喬清離婚了,你們各過各的,誰也不乾涉誰。”
“所以?這就是你的理由?”向景鴻死死地盯著他,臉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因為憤怒而緊繃得幾近顫抖,“周墨,需不需要我給你數數你床上來來回回上過多少人?喬清和那些人不一樣,我不允許你——”
“你不允許?”周墨冷嗤,“我和小喬的事,什麼時候輪得到你允許不允許?”
向景鴻沉默不語,隻是再度揪上了周墨的衣領,兩人抱摔在地上,各自較著勁兒,互不相讓。
“向景鴻,你現在這幅樣子給誰看?”周墨喘著氣質問,“你喜歡的不是阿靖嗎,你——”見向景鴻倏地抬眼看他,周墨扯了扯嘴角,心裡升起一股難言的愉悅感,“是啊,我知道你們的事,而且……”他俯身貼近向景鴻,“你猜怎麼著,小喬也知道,我告訴他的。”
幾乎隻是一瞬之間,被他壓製著的向景鴻就如同狩獵的獵豹一樣迸發出驚人的爆發力。周墨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從身上掀了下來,彆看向景鴻悶聲不吭,剛才那拳可是一點沒留手,就在周墨自知理虧,又打算硬挨上一下的時候,卻見向景鴻隻是扯著他的領子,黑發淩亂,兩眼赤紅,再出聲時已是啞音,“你……”
見他這幅樣子,周墨也沒了剛才上頭的衝動,他沉默了一會兒後推開向景鴻坐起來,說道:“你喜歡阿靖,我知道。”
“你他媽知道什麼?!”向景鴻少有的爆了句粗口,他攥了攥拳頭,仍是止不住地發顫,“周墨,我和梁靖從來都隻是朋友,不然你以為我當初為什麼拒絕他去和彆人結婚?!”
“我……從頭到尾,周墨,從頭到尾,我隻喜歡過喬清。”
周墨愣住。
像是才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什麼,周墨一時怔住。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直到外麵有人敲門。
“景鴻,周墨?”喬清按了下門把手沒推開,隻能繼續敲門,“你們——”
話說到一半門就開了,當看見顴骨上青了一大塊、嘴角也紅腫滲血的周墨時,饒是喬清也愣了愣,默默扭頭對陳熊說:“再去多拿幾個冰袋來。”
他走進化妝間,隻見兩個人都是灰頭土臉,周墨倒還算行動自如,向景鴻卻坐在地上,沉默著低頭不語。
陳熊很快便小跑著拿著幾袋子冰袋來了,喬清一人分了兩個讓他們各自冰敷,一邊對陳熊道:“你們都下班吧,晚上我自己開車回家,不住酒店。”
“好的小喬哥,那您明天得早點來,導演剛剛說明早六點半開工。”
“嗯,知道了。”
喬清拍了一天的戲,這會兒懶得動彈也懶得說話,隻是靠在椅子上戳消消樂玩兒,等向景鴻和周墨都冰敷了半小時後才說:“行了,回家吧。”
若換做以前,周墨必定得和他胡攪蠻纏半天才肯聽話,然而今天不知是被揍累了還是自己識趣兒,看看喬清又看看向景鴻,自己默默走了。
喬清牽起棉花糖和向景鴻開車回家,他還沒來得及卸妝,回房間浴室洗了把臉,抬頭就從鏡子裡看見向景鴻正看著他,臉色依舊蒼白,漆黑的眼睛裡映著鏡子反射出的光,像是盈了水汽一樣霧蒙蒙的。
喬清一邊擦臉一邊轉身看他,看得出來向景鴻很想解釋什麼,但是他張了張口,最終卻隻說出一句:“喬喬……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有心要瞞你。”
“昨天和之前說的那些,都是真的,我喜歡你,喜歡我們現在的婚姻和生活,我……”他深吸一口氣,儘量維持字句清晰、語氣平穩地說,“你相信我,小喬,我沒有騙你。我和梁靖什麼都沒有,他確實……喜歡過我,但是我拒絕了,我們,什麼都沒有……”
喬清安靜地倚著洗手台聽他解釋,毫無波瀾的反應讓向景鴻的聲音止不住的發顫。他本來身體就有些不舒服,晚上又和周墨好一陣折騰,一直在強撐著,可這會兒一看喬清冷淡的神色,到底是再也撐不住,直覺得眼前發黑,幾乎快要站不穩。
喬清見狀不對,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他,向景鴻立刻便跟抓住了唯一的浮木似的緊緊抓著他的手,“喬喬……”
喬清扶著他到床上躺下,但向景鴻不肯躺,隻是坐著,抓著他怎麼也不放手。
“我沒有騙你,”他還在固執地重複,“喬喬,我喜歡你,隻喜歡你,喬喬……”
“我知道。”
喬清說了回來後的第一句話,向景鴻倏地看向他,眼眶一下子紅了。
他不是擅長處理感情的人,不擅長表達也不擅長解釋。就如梁靖所認為的一樣,他其實並不了解愛是什麼,但至少,他知道愛是什麼感覺。
愛是一塊糖,哪怕你不知道這塊糖長什麼樣。但它是甜的,隻要你將它放在嘴裡品嘗過就會知道,那是甜的,那就是愛。
“先吃藥吧。一切都等退燒了再說。”
保姆隨後拿了熱水和退燒藥過來,喬清在他吃完藥躺下後便起身要走,卻被向景鴻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
“……”喬清無奈,“我還沒刷牙。”
“我也沒有。”
向景鴻跟著起身,喬清隻好隨他去,刷完牙後再一起躺回床上。
這幾天都是夜戲,喬清已經習慣了晚睡早起。但不得不說,還是家裡的床躺著舒服,他差點睡過了頭,好一會兒才暈暈乎乎地坐起來。向景鴻大抵是吃過藥後好了些,睡得很沉,直到他起身時都沒醒。
喬清打著哈欠下樓,保姆正在廚房忙活早飯,他走過去吩咐道:“讓向景鴻彆去上班了,再叫家庭醫生過來看一次。”
“這……”保姆為難,“喬先生,少爺是出了名的說一不二……”
喬清想了想,又道:“那我寫張紙條,待會兒你幫我交給他。”
雖然這個辦法確實浪漫,但保姆心裡還是直犯嘀咕,畢竟向景鴻除了出了名的說一不二以外還是出了名的軟硬不吃,保姆實在很難把他的形象和這些小浪漫聯係在一起。
她忐忑不安地等了許久,向景鴻直到十點多才起床,連拖鞋都沒穿就衝出來問她喬清去哪兒了。
“喬先生去片場了。”保姆說。
“幾點走的?”
“不到六點。”
向景鴻愣愣地站在原地,保姆小心翼翼地湊上來問:“少爺,您退燒了嗎?不如讓家庭醫——”
“不用。”向景鴻垂下眼,“你照顧好棉花糖,我去公司了。”
“少爺,”保姆趕緊遞上喬清準備好的小紙條,“這是喬先生吩咐我交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