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隔壁巷子裡的流浪貓怎麼都不見了?”
惡魔低語。
顧霄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繼續喵喵喵。喬清一看他這反應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妖終歸是妖,天生利己,更不存在什麼對弱者的同情,他早該想到的。
喬清陰晴不定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直把顧霄看得委屈地蜷起身子,將腦袋放在前爪上,有氣無力地甩著尾巴。
喬清本以為那些流浪貓已經涼透了,結果晚上關了店下班時路過巷子,卻聽見了一陣熟悉的喵喵聲。
喬清一愣,回頭就見那隻平日裡和他更親近些的狸花貓從垃圾桶後邊走了出來。它看起來風塵仆仆,身上消瘦了一些,就連皮毛也不再似以往那樣光亮了。
喬清趕緊從袋子裡拿出他要打包帶回去的肉鬆麵包,掰碎了扔在地上喂給它,結果狸花狼吞虎咽地吃了好一會兒都沒見其他貓出來一起吃。喬清蹲在一旁給這棵獨苗苗順毛,看來顧霄到底是沒下死手,大概隻是把它們趕走了,結果隻有狸花更聰明些,又自己找了回來。
這流浪貓雖然餓得很了,一邊吃著卻也不忘把身子往他手上蹭。緊接著就見它忽然抬起頭,後背拱起,背上的毛也炸了起來。
喬清眼疾手快地一手撈過又要和狸花貓齜牙示威的顧霄,警告道:“不許再凶。”
不過有鑒於顧霄表現得還算不錯——至少他沒真的把這幾隻貓弄死。不管這是因為他真的有所謂的“善良”品質,還是隻是單純不想惹他生氣,都足以讓喬清緩和下神色,將他抱在懷裡一下下地撫摸,歎了口氣道:“人家隻是流浪貓,能和你比嗎?”
於是顧霄這才安定下來,輕易地就被這句話安慰了,他心滿意足收起獠牙,坐在他手臂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狸花貓。
喬清留了點吃的在角落後便抱著顧霄回家了,他還惦記著金棺上的那道符,將顧霄往客廳放在客廳後就一頭紮進了書房。但不論是他如何努力回想,又或是翻遍各種古經雜書,都沒能找到一樣的鎮屍符。就好像棺材上那符是有人自行開創發明出來的一樣。
喬清擰眉沉思片刻,又從口袋裡拿出一串鑰匙。這本來是他的電驢鑰匙,上麵墜了個漂流瓶掛件。早些還在皓月樓開棺的時候,他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用漂流瓶順了點棺材裡的液體回來。
他將漂流瓶放到燈下細看,裡麵的液體看起來普通得像是被紅墨水染紅的水一樣,結果台燈的光線竟然無法穿過它分毫,不管在什麼強度的光線下都是一個樣子。
喬清苦大仇深地盯著那瓶子看了半天,始終一無所獲。萬萬沒想到白澤的滑鐵盧會出現在他身上,喬清把瓶子拆下來放進抽屜裡收好,倚在椅背裡深深地歎了口氣。
既然這條路走不通,那就隻能靠做夢了。
真·做夢。
這天晚上,喬清再次出現在了那片熟悉的桃花林裡。
他順著小徑一路向裡,在掩映的桃花樹間看見了一個身著青衫的長發男人,他正盤腿坐在木質的矮幾前,麵前擺著燒開的水壺和一套茶具。
喬清走過去坐下。
他沒有再費心看那人的長相,隻是安靜地垂著眼,拿起茶杯吹散繚繞的熱氣,輕抿了一口杯裡的熱茶。
入口微澀,回味甘甜。
有意識地做夢的感覺其實很奇怪,有時候清醒,有時候迷糊,有時候會突然走神,有時候卻仿佛連茶水都能真的品出味道來。
喬清恍惚片刻,他低下頭,杯裡的茶水看著清透,卻沒有映出他的半分影子。
他將茶杯放下。
“希望我沒有嚇到你。”男人說,聲音溫和。
喬清努力聚起精神,說道:“如果你說的是那副金棺的話,當然沒有。”他頓了頓,似笑非笑地看向對麵的人,“方先生。”
誰能想得到,方存玉,這個聽起來溫文爾雅、甚至帶了幾分陰柔女氣的名字,竟會屬於一個造業無數、手染鮮血的妖道。
也正是那副被梅明嘉小心地存放在儲藏室的妖道畫像的畫中人。
方存玉的臉上仍是籠了層光暈,然而喬清卻聽見他的笑聲,仿佛極為愉悅。
“我等了你很久,”方存玉輕聲說,“久到……我一度以為,等不到你了。”
困意再度襲來,一陣令人魂飛天外的眩暈感後,喬清再抬眼時看到的便是坐在他身上的方存玉,肌膚相觸之間是玉一般的溫涼感。
“還好。”
“我等到了。”
隔天早晨,顧霄趴在餐桌上曬了好久的太陽,才等到喬清起來給他喂水喂餅乾。
喬清哈欠連天地走到客廳,心不在焉地把餅乾盒在顧霄飯盆邊上磕了磕,將裡邊的餅乾碎倒乾淨。
這年頭,沒想到做鬼的也是越來越內卷了。勾人吸食陽氣這檔子事兒男鬼做起來竟也是得心應手,絲毫不遜於各種女鬼狐狸精。
喬清簡單解決了早飯,撈起顧霄戴上朱砂手串就出門上班了。話又說回來,有些錢還真是不能隨便省,比如這朱砂手串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昨天戴著洗了個澡,朱砂上那些金粉塗的符被水一泡差點掉了色,趕緊摘下來放到一旁小心收著。
咖啡館的店員們也注意到了那個手串,晚上臨關店時喬清幫著他們清洗杯子,小茶見他連普通沾水時都要將手串摘下來放好,還以為是什麼很寶貴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裡問他:“老板,這是什麼珠寶嗎?”
喬清:“呃……”
他一時犯了難,無意間一抬頭卻見梅明嘉推門走了進來。往常他都是和放青山一起行動,結果這會兒卻隻有他一個人,喬清一愣,以為是出了什麼事兒,隨即擦乾淨手,從小茶手上拿過手串,一邊道:“是朋友送的,不是什麼名貴東西。”他將手串戴上,又說,“來兩杯焦糖咖啡。”
“沒問題老板。”小茶爽快地應聲。
咖啡館裡人不多,這裡的地段本就不是市中心,加上之前又出過廣盛廣場那事兒,雖然靈理會已經妥善解決了,但其他人可不知道內情,因而這附近的客流量依舊沒什麼起色。
梅明嘉坐在角落的卡座裡,喬清走過去坐下,“是出什麼事了?青山也沒來。”
“沒有,沒什麼事。”梅明嘉說,見他開口就問放青山,眸色不由微沉,“過段時間就是鬼節了,他留在皓月樓做準備。我沒什麼事兒忙,過來喝杯咖啡。”
喬清唔了一聲,笑道:“抱歉,我還以為是——”
這會兒小茶正好送了咖啡上來,喬清便沒繼續說下去,等到他走開後才道:“我以為是那金棺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