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是喜歡上——人類嘛。”紙人說,“什麼愛情啊,道德啊,人倫啊……人和妖的差彆無非就是這個,老生常談了。”
“但要我說,妖就是妖,何必去管這麼多。”
“懂不懂愛,有沒有所謂的道德,又有什麼要緊?要緊的是你知道你在意他,那就隻要能讓他開心就行了。”
“記得,不要做讓他不開心的事。”
小紙人說。
顧霄在原地默默站了一會兒,摘下墨鏡放回桌上。
確實,其他什麼都不重要,老和尚總是掛在嘴邊的道德與仁善不重要,殺人會不會壞了修行也不重要,所謂的底線、所謂的做人的善良仁心……全都無關緊要。不懂又如何,他不需要懂,喬清就是他的底線,他的道德。
待在喬清身邊,他就有了仁心與道德。
晚上,梅明嘉送喬清回來。
顧霄還是站在窗戶旁望著,嗜血的饑渴感讓他喉嚨乾澀。顧霄閉了閉眼,兀自平複片刻,才在喬清開門進來的時候,像往常那樣笑眯眯地湊上前去。他變出耳朵和尾巴,和喬清度過一個快樂的夜晚。
可是,不是他不能忍,不是他忍不住,而是喬清身邊的人實在太多太多了。
那個張揚肆意的人類幼崽,那天謝景懷來的時候顧霄正變成狐狸幫喬清暖手,暖完手暖脖子,暖完脖子暖肚子,然後……
謝景懷的到來打破了一切,他一副朝氣蓬勃的模樣,落在顧霄眼裡隻覺得聒噪。喬清正要做晚飯,謝景懷拿了一條生的雞胸肉逗他,顧霄忍不住齜牙,衝他凶狠地哈氣。謝景懷不以為意,笑著跑到廚房去抱喬清,和他抱怨外麵那隻貓好凶。
顧霄生氣,他在夜晚時變本加厲地報複喬清,但最終卻隻能是自己喊啞了喉嚨,狐狸尾巴被沾得濕漉漉的,無力地搭在喬清腿上。
喬清喜歡玩他的耳朵,撥弄他的尾巴,顧霄就狐狸似的埋在他懷裡磨蹭。他不再在意喬清究竟將他當做人還是狐狸,隻要看喬清笑,他自己便也開心,心底翻湧的戾氣也跟著安定許多。
喬清是他的鎮定劑。
顧霄還是跟著喬清去喂貓,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隔壁巷子裡的小狸花突然不見了。
也許是走丟了,也許是被人收養了,也許是被毒死了……顧霄不知道,他看著喬清拿著飯盆和牛奶蹲在地上等了好久,最後默默地站起來,對他說:“回家吧。”
小狸花機靈,如果跑出去玩應該過幾天也就自己回來了。喬清還是每天路過時都習慣性地去叫上幾聲,等上一會兒,結果幾天之後。他卻等回來一堆貓。
喬清:“……?”
或黑或白,或大或小,帶斑點的帶條紋的……一群流浪貓在他麵前瑟瑟發抖,明明害怕極了,卻還是不敢挪動。
顧霄殷勤地把提前準備好的牛奶和香腸遞上去:“給,快去喂貓吧!”
喬清茫然地看著他,反應過來後頓時哭笑不得,想也知道是顧霄不知道把幾條街的流浪貓全都綁了過來。他歎了口氣道:“顧霄,強扭的瓜不甜。”
顧霄誠懇地看著他:“但解渴。”
於是喬清平生第一次強取豪奪的對象就是一群流浪貓,也許顧霄帶給他們的陰影隻能靠他去彌補了。
不得不說,顧霄的忍耐力確實已經上了一個台階。他忍下了那些貓,忍下了梅明嘉,忍下了謝景懷。他不殺生,不食血肉,明事理,乖巧又順從。就連那個叫釋貧的招提寺禿驢都對他大為稱奇,誇讚他有妖怪少有的善良與仁心,想帶他回廟裡講經修行,侍奉佛祖,也有助於他修煉。
事關修煉,喬清好像真有些動心。喬清是為他好,顧霄明白,所以他表麵上應著,然後在晚上時闖進招提寺禪房,將釋貧拖起來摜到地上。
釋貧大師嚇了一跳,看在喬清的麵子上也不願與他為難,雙手合十道:“佛祖麵前,你——”
“我管他是佛祖還是神仙。”顧霄扯著他的衣領,眼裡殺氣騰騰,“再敢插手我的事,我把你舌頭拔下來!”
釋貧歎了口氣,“阿彌陀佛,顧施主,你的天賦和靈智浪費了實在可惜,若要修行,還是佛祖座下最——”
“天賦?修行?”顧霄冷笑,“你誤會了,我和其他妖沒什麼不同,野獸吃人是天經地義。你有你的佛祖,我也有我的,留在喬清身邊就是最好的修行。臭和尚,管好你的嘴,你若真的讓喬清把我留在招提寺——”他逼近釋貧,人類的雙目化作赤紅豎瞳,他咧嘴一笑,露出尖銳的獠牙,“我就在佛祖麵前血洗招提寺,看以後誰敢再來供奉!”
喬清睡到一半,忽然覺得身邊有東西。他迷迷糊糊地睜眼,便看見白狐狸正費勁地用腦袋頂起他的手臂,試圖把自己塞到他懷裡去。
他手臂一伸攬過顧霄,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
自從顧霄在身邊後,喬清便很少做夢了,他也沒有再見過方存玉。未曾想,這一夜卻睡得腦子混混沌沌,隻覺得累得很。
恍惚間他睜開眼,卻被眼前陌生的景色一驚,他馬上翻身坐起來,然而身體卻沒有動彈,他低下頭,才見自己原本就是坐著。但身下的椅子兩邊卻各有一個車輪,這是一把輪椅。
並且麵前的已經不再是原本的臥室,身旁的顧霄也不見了。喬清環顧四周,這是一片花圃,麵前的花兒們繽紛多姿,順著風儘情地舒展著身體。
頭頂的陽光炙熱而耀眼,曬得皮膚也跟著微微發燙。
他有些暈眩,腦袋發脹且微疼,是小世界穿越後慣有的反應。喬清心下一沉,這不是夢,他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轉換世界了。
然而較之以前,這次卻沒有任何記憶湧入。
【小白?】
喬清試圖呼叫白蓮花,可腦海深處沉寂一片,毫無回音。
此時,身後傳來腳步聲。
喬清下意識地緊了緊握著輪椅扶手的手,然後又緩緩鬆開,深深吸了一口,努力平靜下來。
“小喬。”
那人走近,喬清抬眼看去,是個年紀稍長的男人。生得英俊儒雅,眉眼中和他有幾分相似。
喬清不知道該應他什麼,隻得笑笑,謹慎地保持沉默。
“明天終於要和柯曼上將同居了,開不開心?”男人跟哄孩子似的揉了下他的腦袋,“雄父知道你喜歡他,你放心,怎麼也得給你搶過來。一年的試婚結束後你如果覺得滿意,雄父就給你們在城堡裡舉辦婚禮。”
喬清:……?
雄父?上將?同居?試婚?
他一腦門問號,但還是露出笑來,順著他的話說道:“開心!”
男人神色溫柔地看著他,笑著道:“之前看你一直追著克蘭跑,我還想著給你們安排呢,他是和莊元青青梅竹馬,但隻要你喜歡,他就會是你的。沒想到你扭頭就喜歡上了他父親,倒真是把我和你雌父嚇了一跳。”
喬清:……什麼??
他艱難地扯著嘴角跟著笑起來,“這緣分,很難說的。”
男人笑,點了下他的腦袋,“行,都聽你的。隻是柯曼上將久經沙場,性子比不得其他雌蟲千依百順。你先試試,不喜歡的話就回來,我給你重新安排。”
喬清能獲得的信息有限,隻得小心地繼續點頭。
“不過話說回來,”男人頓了頓,帶著幾分驕傲地捏捏他的臉,“咱們小喬的信息素又香又甜,可沒有幾個雌蟲能抵抗得了。”
信息素?
喬清越發混亂了,好在男人並沒待太久,很快便有人過來說:“陛下,喬清殿下該做理療了。”
“好。”男人點點頭,主動推過喬清的輪椅,“走,咱們先去做理療。不怕,雄父陪著你。你這腿多用些心,過段時間肯定會好的。”
喬清附和地跟著笑了笑,隻希望趕緊自己獨處,好能四處走走看看,多打探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