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你和父親睡著,不就老是做噩夢。”
喬清抗議:“哪有老是。”頓了下,回過味來,低聲嘟囔了句,“那又關你什麼事。”
克蘭同樣敷衍地給出一個答案,“父親不在,我得代他照顧你。”
這理由喬清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了,哼了一聲道:“你是離了父親倆字就不知道怎麼說話了?”
克蘭有些想笑,他垂下頭,末了,又像是不忿,繼續抬起頭看著喬清。
“我當然知道要怎麼說。”
“但如果我說,我不是因為父親的叮囑,我隻是因為喜歡你,想照顧你,讓你好好的,所以細心體貼,你聽嗎?”
他抿著唇和喬清對視,胸膛急劇起伏了一瞬,見喬清故作鎮定地移開視線,好像沒聽見他剛才說什麼一樣。克蘭扯了扯嘴角,“你看。”
喬清不意外他的直白,卻也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突兀地開了口。
感情的事無非就是來回拉扯,克蘭故意尋由頭親近他,拿雄父這個稱呼開他玩笑,在那道敏感的界限處來回遊移,試探他的反應,喬清不是沒看出來。隻是……他也沒想到,克拉會那麼突然的捅破這層窗戶紙。
畢竟他也知道,當初克蘭對他有多麼不屑和防備,他反感他的作弄,尊嚴極強地不願被他拿捏,不願輸了氣勢。
所以喬清才沒想到,他會這樣輕易地將那句喜歡宣之於口。
……或許,也沒那麼輕鬆。
克蘭見他不說話,也咬著牙不肯開口,但又不走,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他。看著看著,好像眼眶就要紅起來。
喬清還是沉默,他卻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知道,你平時愛捉弄我,不隻是開玩笑,你總喜歡壓我一頭,看我拿你沒有辦法的樣子。”
“所以我也想過,你對我的那些親近都是故意的,都是你惺惺作態的把戲。我還想過,你就是要看我先忍不住低了頭,然後再踩我一腳,看我摔到泥裡起不來,你就開心了。”
“你就是要報複我,報複當初我對你不好。”
“但我後來又想,就算是假的,就算是報複,那如果我順著你的意,是不是也會被你喜歡,就算是你假裝的。”他說,說到這裡的時候看起來竟還有些開心,完全忽略了後麵‘被踩一腳摔到泥裡’的流程。
“哦,當然,”克蘭咧嘴笑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麼好事,“如果以上那些都是我誤會你,那可真是太對不起了。所以我才更要告訴你,我喜歡你。”
“畢竟……萬一,萬一是真的呢,對吧?”
喬清被他的一番話給說蒙了,半晌,愣愣地吐出幾個字,“克蘭,我要和將軍結婚了。”
“哦。”克蘭說,“雄蟲可以有多個配偶。”
喬清瞪圓了眼,他當然知道這個,但問題的關鍵卻不在於配偶的個數,而是——他是先和將軍訂婚的,而克蘭是柯曼的養子,他在和柯曼同居的過程中若真和克蘭有了什麼,這算怎麼一回事?
也許蟲族因為多配偶的社會規則而對出軌沒有那麼強的道德觀念,但即便是這樣,這事兒說出去也絕不算好聽。無關道德,而是柯曼與克蘭父子間的親情與信任,無疑成了一場笑話。之後會怎麼樣呢,為了他一人父子反目?
喬清定定地看著他,說道:“你猜的都是真的。”
克蘭一愣,他剛才說了太多種猜測,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喬清回答的是哪一個問題,直到喬清自己開口承認——
“我就是故意親近你,等你喜歡我了,我再把你踩進泥裡麵,爬都爬不起來。”
克拉愣愣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都跟著凝滯了,喉嚨裡像是堵了團棉花似的,嚴嚴實實地卡著,好像連空氣都要吸不上來了。
“……哦。”他說,聲音澀得發苦,“真的是這樣啊。”
“我以前對你那樣,是因為……真的,不喜歡你。不是有意刁難,不是故意欺負,隻是……不喜歡。”克蘭說,“可是現在,也是真的喜歡。”他耷拉下腦袋,極小聲地說,“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
喬清卻不理他,隻是道:“我困了,要睡了。”然後兀自一卷被子,關了燈不再說話。
克蘭愣愣地看著他,明知道他隻是裝模作樣,並沒有真的睡著。想要說什麼,卻又怕真的吵了他,猶豫再三,還是沉默著離開了。
喬清把克蘭趕走,自己卻也有些睡不著。
該說不說,真誠是唯一的必殺技這句話,所言不虛。
喬清以為他會和克蘭針鋒相對很久,把他氣得跳腳,就算後來克蘭真的掉進坑裡、被他布下的捕獸夾咬得鮮血淋漓,也是強撐著暗自舔舐傷口,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維持該有的尊嚴和體麵。
但他沒想到,克蘭會竹筒倒豆子的全都說了出來。
這一夜喬清睡得不安穩,隔天迷迷糊糊被克蘭叫醒的時候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
“該起床了,”克蘭說,俯身將他抱起,“一會兒還要去西區。”
從某種角度說,他確實如喬清所想,表現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但是……似乎,又不是那麼回事兒。
出門之前,克蘭照舊蹲在他身前,為他穿戴外骨骼裝置,扶著他站起來。
昨晚下了雨,一雙腿又被濕氣浸得骨縫酸疼,喬清下地時崴了下腳,被克蘭穩穩抱住。
“慢一點。”
克蘭說,噴灑在耳廓邊的呼吸讓喬清不自覺地往旁邊挪了挪。
克蘭皺眉,“乾什麼?站好了再動。”
他還是抱得緊,喬清回頭瞪他:“站好了站好了,放開。”
“急什麼,”克蘭笑了笑,“父親又不在。”他低沉著嗓音,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你——”喬清推他,“這和將軍在不在有什麼關係?!”
“我知道,你顧忌要和父親結婚。”克蘭湊近他,他和柯曼沒有血緣關係,長相麵孔皆是陌生,一雙眼睛也不似柯曼那樣漆黑,而是剔透的茶色,在沒穿著板正的軍裝製服的時候,就顯得有些……
輕佻。
他笑起來,“既然父親不在……又或者說,他沒看到,那就不要緊。”
喬清被他的理論驚得呆住,“你什麼——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想過了,”克蘭繼續道,“雖然你現在喜歡父親,但是過去也曾經喜歡過我,既然這樣……要多喜歡一個過去喜歡過的人,也沒那麼難,對吧?”
喬清:“……”
他嗬嗬冷笑,“難死了,我才不會重新喜歡你。”
克蘭聳了聳肩,鬆開手。
“沒關係,我等得起。”他微微眯眼,“反正,我們每天都住在一起。”
說到這個,克蘭便又笑起來,眉眼間愉悅得很。
“你說是不是,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