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眼看著少女細瘦白皙的小手攥住匕首,又將之從木牆中拔了出來。
他防備的眯眸,想著若對方膽敢向自己出手,那他可就不客氣了。
就算被告到教主那裡,也是她先動手,他可不理虧。
卻不想殷冉並沒有再出手,而是將匕首在黑衫上擦了擦,然後抬眸轉臉朝向他,目光如刀,冷颼颼道:
“你若再敢對我動手動腳,我便拚死也要告到教主跟前,告你待教主座前丫鬟不敬,到時隻怕你四肢都要被刑律堂斬斷。”
就算老娘弱,氣勢也絕對不能輸!
殷玄聽雖然號稱魔王,卻也不全是壞處。
他公正狠絕,即便待自己族群也毫不客氣,但凡犯錯的,妖王也與小妖同罰,斬手砍腳都是常事。
這也是玄龜島上大小妖們雖然本性難馴,多不是什麼善類,卻畏懼教主狠辣手段和公正不徇私的脾氣,淒惶蹈矩,輕易不敢胡作非為的原因。
果然,殷冉話音一落,臉色陰沉的蛇妖便縮了下豎瞳,即便已從驚詫中回神,卻沒有做出什麼惡行反應,顯是心有畏懼。
見自己的行為和話語起了作用,殷冉也不予多留,轉身朝著一層守衛妖將點了點頭,便走向靈寶塔大門。
並打不過,告辭。
那之前還待她漫不經心的小犬妖,此刻再麵對她卻完全變了態度。
先是主動幫她拉開大門,然後又恭恭敬敬道了聲‘您走好~’,耳朵立的挺挺的,身後尾巴夾緊,一副對她又怕又敬的模樣。
塔內盯著她背影的蛇妖突然眯起眼,邁開步便要尾隨而出。
坐在躺椅中的妖將眼珠一轉,趕在蛇妖出門前開口道:
“淩溪大人,您之前讓我留心的靈羽,我得到了一根。”
貓妖不想讓蛇妖和殷冉的矛盾從靈寶塔而起,隻怕到時受到牽連。
再者最近教主遭到六大仙門埋伏暗算,心情必然不大好,還是少生事端為妙,便主動出言絆住了蛇妖。
……
殷冉出了靈寶塔,念頭微轉,便舍了回斷刃山最近的羊腸小路,繞進了左側的小木林。
她摟著四方陣法,攥著九毒針,想著如果那妖蛇追上來非要搞她,那就隻有九毒針伺候!
耗掉九次擊發的機會也顧不得了。
好在繞過一半路程時,也未見蛇妖追上來。
她心裡稍微放鬆了些,穿過交錯排布的樹木,加快腳步仍想著快點回斷刃山。
拐過幾棵高樹後,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小片空地,空地中間燃著篝火,四周圍了一圈兒小獸。
隱隱有讀書聲傳出,竟似正搞什麼夜間補習。
殷冉想著不要多惹事端,還是抓緊悄悄跑掉,可眼睛卻像有自己的意誌,總好奇的往那邊瞟。
便見月光篝火照耀下,一些未化形的小妖怪整整齊齊的盤膝而坐,手捧著粗糙的紙張,時不時拿毛筆在紙上寫下幾個字。
一位長了雙狹長細眼的瘦高先生正繞著這些小妖怪們走圈圈,一邊走一邊搖頭晃腦的講書,他講一句,小妖怪們便跟著讀一句。
“日月星辰、天地萬物皆有靈氣,冥想吐納未必非要登山望月,便在茅屋之中,林野之間,也一樣可修行。”瘦高先生轉身時,露出短衫下一條蓬鬆又漂亮的灰色長尾巴,竟是一位藍狐大妖。
妖族化形之後,為了舒服,也會甩著大尾巴、立著大耳朵走來走去。
生活在玄龜島上的妖族,不需要害怕被人類修士追殺,更加自由自在。
對於他們來說,不收起尾巴、立著耳朵,似乎更舒適,也更有安全感。
殷冉聽藍狐先生在講修仙之道,又見他們比較麵善,便站在原地旁聽了起來。
藍狐先生講的認真,小妖怪們聽的也認真。
篝火時不時被風吹的搖動,幾點火星飄飄忽忽隨風而走,下風向的小鹿妖時不時要歪頭躲閃,避免被火星點著了頭毛。
弦月慢慢往天頂爬升,月華灑滿大地,四野蒙在微光中,有種奇異的安寧之感。
殷冉忍不住一邊聽藍狐先生講課,一邊吐納修行。
她呼吸綿長,久立也未覺得疲憊。
藍狐先生偶爾朝著她的方向掃上一眼,似是早察覺她在偷學,卻也並未驅趕,仍舊認真進行著今夜課程。
修行之道講了一陣後,先生向幾個小妖怪進行了提問。
小妖怪們咿咿呀呀的答畢,先生又講起為人處世之道,語氣溫柔懇切,顯是對這些小妖怪們十分愛護。
殷冉心裡湧上一絲奇異的暖意,原來妖怪也有如此溫柔博學的。
《斬魔錄》原書裡主要講的便是人、妖殊途,兩大陣營激戰不休的故事。
就像《魔獸世界》裡的聯盟和部落,雖然沒有絕對的孰正孰邪之分,卻各自為陣,鬥了一整本書。
殷冉很小時候看過《斬魔錄》,臨死前雖然拿出來準備重讀,卻還未來得及讀完。
開頭倒是複習了一遍,後麵的許多劇情都有點模糊。
但隱約間記得,原書中該是沒有眼前這場景般,細膩又祥和的劇情的。
穿進這本書裡,她成了這世界裡有血有肉的人,看到了太多細節,生動且……與原書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了。
接下來她要改寫自己的命運,隻怕會將原書裡許多事都拉扯的變形,也不知蝴蝶翅膀一扇,將來會否有什麼天翻地覆的變化。
從自己思緒中回歸,她便聽到藍狐先生正在講說:
“修行很重要,但提升智慧,修心卻更加重要。
“就像聖人言,智者謀事,落在三思不止。
“推演事情發展,須得想到事態發展的更多可能性,想的更深更遠,讓敵人和危機的變數儘在自己掌握之中,才能有效應對危機。
“大道誌遠,危機重重,你們要記住今日我與你們講的話,才能在這危機萬千的世界中,活下來……”
夜漸深,風也愈大,樹葉唰唰作響,仿佛有千萬鬼魅正躍樹而來。
殷冉縮了縮肩,想到自己還有生死危機要麵對,便未多留,抱著東西、披著月華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