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冉雖然裝出畏懼教主的模樣,但心裡實際上並沒有如何害怕。
畢竟她穿書而來,既沒有見過教主殺人,也沒見過他教訓教眾。
從書裡看過再多殘酷片段,沒有親身經曆,就很難生出印刻在靈魂中的那種戰栗。
但此刻聽著宿信的話,感受著對方聲音裡的大驚懼,也忍不住有些後背發涼。
殷玄聽到底是怎樣的人?
竟讓隨便拎出去都能叱吒一方的妖王,如此卑躬屈膝,嚇的像個孩子般……
再次悄悄深吸一口氣,隨著身邊這些事的真實發生,愈來愈多的細節衝擊了她,使她更真切的意識到自己是徹徹底底置身於此,真的成了這世上一個孤苦無依的弱小丫鬟。
真的會痛,真的會死。
壓下突然變得強烈的莫名恐懼,她努力不讓自己受宿信情緒感染,保持住冷靜的頭腦。
她還有事要做,得好好將宿信送走才行。
悄悄咽了咽口水,她努力調動原身記憶裡屬於教主殷玄聽的聲音。
並感受了下自己的喉嚨,力求接下來要做的事零失誤。
……
殷玄聽進入陸延肉身,一點點適應著新身體。
隻是現在他重傷在身,又才與陸延生死廝殺,狀態極差,融合的速度並不儘如人意。
可耳聽著宿信的話,他心中壓不住的蹭蹭冒火。
陸延已是他最信任的妖之一,尚且落井下石背叛他,更遑論是其他妖王。
雪狼此時登山,又能有什麼好心思?
回想過往幾千年,自己遵著初心苦苦經營,如今看來,倒不如放縱魔性,大開殺戒來的爽快。
哪有值得信任的人,又有值得信崇的正道嗎?
危急時分,他硬忍痛楚,強行加速將神魂融進陸延肉身,心中便隻想著爆發戰力,一招滅殺雪狼。
急拔妖力可能造成的後果,也顧不得了。
他緩緩於陸延肉身中蘇醒,隻覺身體裡氣血翻湧,咳出數口鮮血。
緊閉雙眼,他正準備將肉身融合再提速時,耳邊忽然響起一道沉啞渾厚的熟悉聲音。
這聲音語速很慢,似正隱忍著無邊怒意,威嚴極盛——
“都活膩歪了?”
“?”殷玄聽呼吸節奏微微亂了一息,欲行之事也暫且停了下來。
殷冉吐字一字一頓,聲音其實並不大。
但聽在跪伏在大殿上的雪狼宿信耳中,卻如洪鐘般震響於耳畔。
他駭然瞠目,急惶吞咽,可緊接著又聽到那聲音低低斥了個‘滾’字,口水正咽到一般,一下嗆到。
宿信不敢多留,一邊猛咳,一邊低頭哈腰,倒退著快速竄出大殿。
一腳踏在殿外的石板路上,他幾乎是腳尖才點到石頭,便一個縱身直撲向山崖,幾個飛縱便掠過半山腰,直落在了山腳下。
…
眾妖王正翹首以盼,瞧見宿信胳膊腿健在的掠下來,正琢磨著要不是教主心情好,那就是教主已經病入膏肓了——
不然不可能沒收拾宿信!
“教主怎麼樣?”白狐妖王漫不經心問道。
宿信咳嗽兩聲,猛咽兩口口水,發現所有妖王都在看他,忙挺起胸膛,清了清喉嚨,笑道:
“教主老人家身體挺好的,跟我好聲好氣的聊了聊近幾個月玄龜島的事兒,還誇我將靈草園管理的很好,以後也要這樣好……”
其他幾位妖王互看兩眼,都撇了撇嘴。
隻仔細看看宿信臉色和眼神,便知他在上麵被嚇著了,加上嘴硬如斯,很輕鬆就將大殿上發生的事兒猜了個七七八八——
估計就算教主沒揍宿信,肯定也將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於是,白狐妖王擺擺手,收起了想叛變或搶點什麼好處的想法,無趣道:
“都散了吧,該乾啥乾啥。”
她話音未落,幾位妖王已各自散開——回自己洞府,回自己居所。
想來教主的確是受了傷,不然不會如此輕易放宿信下山。
但看來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傷。
玄龜島還在,教主還在。
後麵也就不必多想,隻有顧好自己的活兒了。
一時間天晴水綠,玄龜島複歸祥和。
……
……
而雲頂大殿上,殷玄聽還兀自詫異著。
方才的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宿信驚懼,是以為聽到的是自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