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女眷在門口望穿秋水,終於在巳時過後,等來了那輛熟悉的杏色頂兒馬車。
福晉烏拉那拉氏本是坐著的,見著馬車咕嚕嚕朝這邊過來,她趕忙站起身,扶著丫鬟的手上前了幾步。
馬車很快就到了府門口,趕車的小太監溜下馬車就給烏拉那拉氏打了個千兒跪在了地上:“回稟福晉,爺隨著聖駕進了宮,說是晌午後才回,特地叮囑各位主子不必來迎,晚上家宴見即可。”
烏拉那拉氏說不出是期待還是鬆了口氣,她眼神波動了一瞬,隨即端著滴水不漏的溫和點點頭:“起來吧,我知道了。”
小太監利落磕了個頭,算是給各位女主子請安,而後才爬起來牽著馬車往側門那邊去安置。
烏拉那拉氏回過神,轉過身清淺笑了笑:“各位妹妹就先回吧,歇了晌兒好好拾掇拾掇,申時末來正院便可。”
“是。”帶著脂粉香氣的嬌柔聲兒儘都付與這當空的秋陽,誰也不想再空站下去。
福晉乘坐軟轎帶著丫鬟先一步離開,隨後琳琅佩飾叮當作響間,這會子該嬌弱的都重新上線扶著丫鬟的手往府內走。
宋琉璃有些沒跟上節奏,丁香還沒伸手她就邁開了步子,她都疼過勁兒了。
“瞧小宋妹妹這蓬勃的樣子,倒是顯得咱們老了呢,可是晚間就要見到爺,打心底歡快?”李氏看見後輕笑了一聲,甩著帕子嘲諷道。
宋氏聞言,抬起頭看著宋琉璃那張曬了許久卻因臉頰兩抹紅暈更加嫵媚的樣貌,心底也有些不快。
可她在府裡得四爺幾分臉麵就是因為她那溫婉恭順的性子,她隻抿了抿唇沒開口,也不急著走,隻等著看宋琉璃出醜。
宋琉璃正要低頭跟上女眷們的步伐呢,聽見李氏說話瞬間就知道不好。
要知道保命專業技術一:不要在腦袋還不牢靠的時候跟得意人兒對著乾,簡言之就是該慫則慫,不該慫,創造條件也要慫。
她後退一步,頭順順當當低下來:“姐姐說笑了,妹妹早上憊懶起得遲,這會子有些餓了,倒是讓姐姐們笑話了。”
武氏和伊氏捂著嘴眼神輕蔑,都知道宋琉璃這幾個月被膳房不動聲色為難,看她這上不得台麵的樣子實在是叫人看不上眼。
李氏顯然也是看不上她這懦弱樣子的,拿帕子輕點著鼻尖冷笑一聲直接進府,像是跟宋琉璃呼吸同一片空氣會臟了她的五臟六腑一般。
宋琉璃:小女子報仇,十年……不夠,反正看誰熬過誰,等她失寵昏了頭時再報複也不晚。
她偷偷在自己的小黑本本上記下一筆,麵上渾不在意的看著宋氏等人走在前頭,她才從大流扶著丁香回了蘭柏軒。
與此同時,四爺已經離開禦書房,到永和宮這邊來請安。
他到時正殿內歡聲笑語,等他進了門,那溫馨的畫麵仿若摁下了暫停鍵,隻剩下讓人心底難受的沉默。
“兒臣給額娘請安,額娘萬福金安。”四爺麵無表情甩了甩袖子給正跟十四阿哥緊緊挨著的德妃請安。
十四阿哥胤禵煩躁地皺了皺眉,一點都沒避讓,被德妃拿食指輕輕點了點腦門兒。
德妃先輕輕推開胤禵才溫和笑道:“快起來,這一路上辛苦了吧?給四阿哥上茶。”
四爺起身坐在了德妃下首,隻淡淡道:“陪著皇阿瑪出行,不辛苦。”
胤禵突然哼出聲來:“臭顯擺什麼?”
“胤禵!你還沒給你四哥行禮!”德妃臉色落了下來,她雖嬌慣十四阿哥,卻並不希望他成為目無尊長之輩。
“給四哥請安!額娘,我還沒寫完大字兒呢,我先回去了!”胤禵敷衍地給四爺行了禮,不等德妃說彆的,就衝出了正殿。
“把給十四阿哥的茶葉拿上,送他回去。”德妃輕歎了口氣,對著永和宮的大太監徐康吩咐完,才轉過頭看著四爺,一臉愧疚,“都是額娘沒教好他,下次讓他給你賠不是。”
四爺不甚在意地端起茶又很快放下:“不用,他還小。”
對上胤禵,總有太多個下次,說的人不厭他都聽厭了。
“這次兒臣獵了幾隻紅狐,皮子還不錯,正好給額娘做大氅,一會兒兒臣就讓人給您送過來。”
德妃因為剛才胤禵的事兒,眼下語氣說不出的溫和,因她本就長得溫婉,倒是有了那麼點子慈母樣兒:“我都這把年紀了,還穿什麼紅皮子,留給你福晉吧。月初她阿瑪剛走,萬歲爺事體多,也沒能給句話兒,你且好好安慰安慰她。”
四爺點了點頭:“兒臣知道,已經給她留了。”
德妃聞言也不再勸,像剛想起來一般對著四爺笑道:“你府裡子嗣一直不穩當,現如今李氏剛生產不足一年,額娘本想著且沉一沉,等孩子長長下次選秀再給你多選幾個好的。可能貴妃娘娘瞧著你府裡沒進人,給你指了個格格,你要記得去貴妃娘娘那兒謝恩。”
四爺早在承德就知道了這事兒,他繼續點頭:“一會兒兒臣就去。”
說完這事兒,母子二人冷了會兒場,實在是沒什麼可說的,又尬坐了一盞茶功夫,四爺才起身告退。
等他出了門好一會兒,德妃才拿帕子捂住胸口深深歎了口氣。
“這孩子怪我呢……我也不知是怎麼了,就總跟他熱乎不起來,怕是他又得難受。”
她身邊伺候的李嬤嬤趕緊給她換了杯茶:“瞧主子說的,這母子哪兒有隔夜的仇,四阿哥就是性子冷一些,人還是孝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