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遲來的晚膳後,趁著天氣漸漸暖和些,四爺拉著宋琉璃去小花園裡散步消食。
蘇培盛和許福早就在小花園的圓桌上擺好了點心和茶水。
宋琉璃渾身還有些發軟,並不想多走路,到了小花園便坐了下來。
正好四爺也想跟她聊一聊,笑著坐在了她身邊。
“這段日子福晉病著,到底不好叫那其嬤嬤總管著府裡,爺已經跟那其嬤嬤說了,讓她有事兒都來你這裡回稟。”
“爺這是……讓我管家?”宋琉璃有些驚訝,稍稍坐直了身子問道。
四爺不動聲色看著宋琉璃麵上的驚訝,語氣還算是溫和:“福晉會病一陣子,這迎來送往的,那其嬤嬤確實是不方便。”
宋琉璃撇了撇嘴,正院裡那位一直病殃殃的,也沒見她躺下,隻怕是……她掃了四爺一眼,隻怕是這位主子爺想要敲打正院一二。
“我沒管過家,爺不如叫李氏管著。”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拒絕道。
管家無非也就是管著府裡所有人的吃喝拉撒,最多就是安排些自己的人進去。
可早晚這管家權都會回到福晉的手中,誰又能肯定安下去的釘子將來不會成為自己腳底板上的傷呢?
雖然正院看似輕易就落敗了,那是反轉符的作用,並不是她心計就真趕上了土著選手。以後她不打算常用反轉符,若真叫烏拉那拉氏給算計了,也不是沒那個可能。
尤其是正院現在雖然被禁足,可有個李氏虎視眈眈,正院未必就什麼都做不了,與其到時候讓她們給自己使絆子,不如把這燙手山芋推給想要的人。
四爺臉色沉了沉,可他也沒想著衝宋琉璃發脾氣,隻定定看著她,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
“說你傻,你有時候狡猾得很,說你聰明,你有時候又傻得像個孩子。”四爺點了點宋琉璃的腦袋,“你以為爺為什麼叫你管家?”
宋琉璃輕哼出聲:“我得寵呀!”
現在要論寵愛,她確實吊打後院所有人。
四爺:“……”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正是因為你得寵,其他人心裡總歸不那麼舒服,爺叫你管家,是要你清楚這府裡的事體,也心裡有個章程,彆輕易叫
人算計了去。”
“再者,這也是叫府裡的人看清楚琉瓔園的分量,即便爺鞭長莫及的時候,誰也不敢輕易欺負了你去。”四爺摸了摸宋琉璃的腦袋,話說得語重心長。
其實如同劉嬤嬤所想,四爺以前是沒想著叫宋琉璃管家的,她已然得了寵愛,若在府裡又有了權勢,難免會叫正院勢微,少不得叫人以為他寵妾滅妻。
可自打宋琉璃在正院裡吐血昏迷(睡)不醒後,他就改了主意,還是得叫琉瓔園的分量更重些他才放心。
眼下西藏那邊局勢不明,策妄阿拉布坦又蠢蠢欲動,說不得什麼時候他就要去西北。
真等他離了府,管家權在這小狐狸手裡,有那其嬤嬤幫襯著,起碼不會叫人給欺負了去,哪怕是宮裡發難,也要掂量一二。
宋琉璃勾著四爺的手指晃來晃去:“若是爺叫我管著,那我就管著,可事兒還是那其嬤嬤做就好,若是有需要我出麵的事情,叫那其嬤嬤來請就是了。”
四爺無奈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見她算是答應下來,也沒繼續勉強她。
其實她如此不好權勢,四爺心裡還是挺高興的,到底小狐狸沒叫他失望。
西藏戰事要比預估的快一些,拉藏汗估計早就某算了一冬,西北苦寒之地氣溫低,能忍到四月已經是拉藏汗的極限。
倉央嘉措早在二月就已經秘密逃離西藏,並且率領部分支持他的將士私下裡跟策妄阿拉布坦聯絡,準備奪回自己的**喇嘛稱號。
三月底邊境上就一直有小股的短兵相接,青海駐軍早就八百裡急報進了折子上來。
康熙下旨冊封拉藏汗為“翊法恭順汗”,並且認可他所立的意希嘉措為正統,並且派直郡王胤褆和雍郡王胤禛於四月初前往青海監督邊境戰事。
在青海和西藏僧俗心中,倉央嘉措才是正統,待得聖旨一下,他們被倉央嘉措鼓動,在直郡王和四爺還未到達青海時,便引起了大麵積的騷亂。
於是康熙又追加聖旨,令拉藏汗將倉央嘉錯解送到青海,由直郡王和四爺押送他回京。
等直郡王和四爺一路風雨迢迢趕到青海時,已經到了五月初。
有青海駐軍把守,蒙古那邊也並不是鐵桶一片,策妄阿拉布坦
並不敢大動,隻暗地裡給倉央嘉措提供了幫助,這點子幫助杯水車薪,倉央嘉措不出所料敗逃在外。
“奴才年羹堯見過直郡王,見過雍郡王!”已經被提拔為甘肅布政司的年羹堯早早就等在了駐軍的帳篷外,一看見直郡王和四爺便跪了下來。
“亮工不必多禮。”直郡王上前扶起年羹堯,“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先進去再說。”
年羹堯側過身子笑著點頭:“是奴才考慮不周,兩位郡王請!”
等進了給欽差搭好的帳篷後,直郡王才肅整了臉色大馬金刀坐在了上首,見四爺坐在一側,他才目光灼灼問道:“爺在路上就聽說倉央嘉措逃跑了,現在是什麼情況?”
年羹堯坐在二人的下首,也不多寒暄,所稟報的消息,與直郡王和四爺了解到的消息完全相反。
“一開始青海這邊接到線報,隻說倉央嘉措私下裡與策妄阿拉布坦密謀,想要一舉殺了拉藏汗奪回西藏,並許諾了策妄阿拉布坦諸多好處,可奴才派探子打探來的消息卻截然不同。拉藏汗的夫人乃準噶爾部出身,她早已經派人私下跟策妄阿拉布坦接觸,倉央嘉措私信了策妄阿拉布坦,才導致兵敗如山倒,現今逃入深山,隻怕……”
直郡王和四爺對視一眼,都知道倉央嘉措隻怕是凶多吉少,拉藏汗不會願意僧俗們心中的**喇嘛到京城去的。
“你既然能派出探子查探到這些,為何不派人給萬歲爺傳信?”四爺看著年羹堯問道。
年羹堯笑了笑,一點不在意四爺的尖銳,相反因為四爺提問頗有些受寵若驚:“奴才惶恐,些微手段叫主子笑話了。其實這探子也是拉藏汗身邊的人,在青海駐軍裡也有拉藏汗的眼線,若是貿然稟報,隻怕那探子有性命之危,若是策妄阿拉布坦心懷不軌……奴才怕打草驚蛇。”
四爺被冊封郡王後,便領了鑲藍旗的旗主,年羹堯家正是鑲藍旗漢軍旗出身,因此他在這裡叫四爺主子,直郡王也不覺得違和。
直郡王到底是帶兵久了,他顧慮的更多一些,若策妄阿拉布坦真有心蹚渾水,隻想得一些好處還好說,他現在畢竟還是對天可汗宣誓忠心的,大清除了防備也不好多做什麼。
可若策妄阿拉布坦想要拿下西藏……那大清絕對不能叫他得逞,不然將來又是一個噶爾丹。
“我去找陝甘提督和圖策將軍說話,你們先聊著。”三人聊了一會兒後,直郡王便耐不住性子,直接起身道。
圖策是直郡王的人,四爺此來也不是為了搶直郡王的功勞,便從善如流跟年羹堯多聊了幾句,沒有跟著直郡王出去。
等到了晚上,二人才湊到了一個帳篷裡議事。
“老四,你覺得年亮工此人如何?”胤禵沒急著說現在的情況,像是閒話一般笑著問四爺。
四爺垂下眸子喝了口茶,麵上一片淡定:“有才有能,卻有些恃才傲物,若是給他機會,他能起不小的作用,可若是身居高位,總有一天會毀在這上頭。”
跟年羹堯聊天的時候,四爺便感覺出來了,年羹堯乃文舉出身,偏偏又有一身的好功夫,可謂是文武雙全,又是湖廣巡撫年遐齡的幼子,這身份足夠他傲氣的。
哪怕是跟四爺說話的時候,年羹堯雖然口口聲聲的奴才,可眼神中有親近,有思量,唯獨沒有敬畏,這樣的人是一柄雙刃劍,用不好便要傷人傷己。
胤禵哼笑了一聲,想起年羹堯派人送到自己府上的孝敬,若有所思看了四爺一眼,倒是沒多說什麼。
他不覺得老四會騙他,到底要不要用年羹堯,還是得好好思量過才行,眼下也不急著確定。